猗窝座之所以没动,是因为他的脑海中乱成一团,象是浆糊一样。
无惨大人在催促他赶紧逃、他心中的战意却让他与黎铭血战。
若仅是如此的话,他会听从无惨大人的命令逃跑,遗撼地期待下一次战斗。
但在他的脑海中,还有一道女声在不断呼唤,呼唤着一个陌生的名字。
——“狛治。”
那名字很耳熟,好象在哪里听过。
那女声也很耳熟,好似曾在他耳边响起过成百上千次。
很重要,可就是想不起来。
‘她叫恋雪,是你的仇人,通过下毒让你的父亲和师父死去的仇人。’
无惨大人的声音在他心底响起,以一种让人信服的语调:
‘我已经帮你把她变成鬼了,回到无限城,我给你机会亲手杀了她。’
“恋雪是……我的仇人?”
猗窝座在原地喃喃着。
他的灵魂在竭力否认这一点,可他的大脑却在无惨的暗中操控下,“回想”起了栩栩如生的记忆。
昏暗的室内,披着白布的凄惨尸体,站在一旁狰笑的黑发女子。
黑发女子手中的匕首尚在滴血。
好象……师父确实是被毒杀的。
“这是真的?不对,这应该不是真的,可无惨大人……”
猗窝座痛苦地抓着头,手指深深陷进脑袋里,鲜血喷涌。
他发出凄厉的嘶吼声,在阴影下蜷缩着,像尚未成为鬼时一样无助。
恋雪的灵体见状,小跑到猗窝座身前,环抱住他的头。
她努力安慰他,可说着说着,自己也哭了起来。
黎铭低垂着眼眸,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此刻,他的心中没有一丝一毫动容,也并无同情。
这很不对劲。
以前的他虽然不会同情恶鬼,也不会在战斗中留手。
但在了解他们成为恶鬼前的遭遇时,他也会心生恻隐。
更何况,眼前正在安慰猗窝座的恋雪并非恶鬼,只是一名倒楣又幸运的少女。
正常的他没有理由不心生同情。
‘在魔族血统的影响下,我的情绪不知何时开始丢失。’
黎铭冷静地分析着:
‘至少已经完全丢失了同理心,尚不能确定其他情绪的丢失情况。’
但……
绝不能坐以待毙。
哪怕只有一瞬间,他也不允许自己的意志被魔族血统沾污。
他一定要做出符合意志的,改写悲剧的行为。
可是……究竟该怎么做?
怎样才能知道正常的自己会如何行动?
‘干脆,直接问过去的自己。’
黎铭释放记忆魔法,将最初尚未获得魔族血统的自己具现在身上。
心中有微小但温暖的情绪出现。
可它象是夜里燃起的烛火,太过微弱,难以抵挡魔族血统的侵蚀。
他还需要更多的、正确的情绪。
为避免多个“附身型”,黎铭散去记忆魔法·过去的自己,转而复现单纯的人格,或者说行为模式。
也就是说,他打算现场“问问”,自己的友人们会怎么想。
辛美尔、海塔、艾泽、芙莉莲……
宇髄天元、蝴蝶忍、炼狱杏寿郎、产屋敷耀哉……
十多个人格在脑海中浮现,他们和她们意见不一,但却意外的和谐。
嘈杂的争吵声渐渐散去,一道明确而坚定的声音在脑海中盘旋。
心中的情绪愈发灸热,如同即将熄灭的篝火得到木柴,忽的窜起,将前路照亮。
黎铭得到了答案。
他走到猗窝座身前,将右手抬起。
‘记忆魔法。’
淡蓝色的魔力光辉在黎铭手上闪铄。
猗窝座身侧,恋雪的身影竟是不断“凝实”,变得能被猗窝座看见。
黎铭没有能力将恋雪的身体复现。
他只是在用自己的记忆,在恋雪原本的位置复现一个与她一模一样的“虚假灵体”。
“虚假灵体”会模仿她的动作,能被他人看见,也能发出他人听得见的声音。
——在黎铭的记忆中,恋雪有这两个特性。
“狛治先生,你,你别难过呀。”恋雪难过地抽泣着,却依旧在安慰猗窝座。
她轻拍着猗窝座的头,哪怕每次都会穿过去,什么也触碰不到,她也没有停下。
“恋雪……是啊,恋雪就该是这样的啊。”
猗窝座颤斗着抬头,脸上的深蓝色纹路在急速褪去,粉发也开始变成黑发。
他前倾身子想要抱住恋雪。
可他一个跟跄,抱了个空,撞在地上。
他的上半身从树荫中离开,温热的晨光打在上面。
就象火焰将纸张点燃一样,灼烧的痕迹在他体表出现,快速扩散开来。
可他没有去躲。
因为如今的他已经不是猗窝座,而是狛治。
狛治强忍着痛苦翻身,努力睁开眼睛。
树影婆娑,光影斑驳。
阳光下,恋雪的脸颊上挂着泪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