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氏被王桂花让进堂屋,两个妇人先是闲话了几句家常。吴氏将篮子里的黄瓜拿出来,笑道:“嫂子,家里园子里的黄瓜结得多,吃不完,给你们送几根尝尝鲜,嫩着呢!”
王桂花连忙接过,口中道谢:“哎呦,他吴婶子你太客气了!这黄瓜水灵灵的,看着就好吃!正好晚上拌了吃。”她心里却明镜似的,吴氏是赵二柱媳妇,他家闺女还小,不可能是她自己闺女。赵二柱和赵大柱是兄弟,赵大柱家的春燕正是该相看的年龄了。她和吴氏平日里虽也有来往,但专门送菜上门的时候不多,尤其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她脸上笑容不变,心里那根弦却悄悄绷紧了。
两人又说了会儿今年地里的庄稼,感叹了几句天气。吴氏话锋看似随意地一转,目光扫过干净整洁的堂屋,语气带着几分自然的羡慕:“要说还是桂花嫂子你会持家,瞧把这家里收拾的,多利落!孩子们也都教得好,青山那小子,如今去了县里大酒楼,可是出息了!将来啊,不知道哪家有福气的姑娘能嫁过来,那可是掉进福窝里了。”
王桂花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不显,只是谦虚地笑了笑:“他吴婶子你可别夸了,孩子不过是出去混口饭吃,啥出息不出息的。这娶媳妇啊,讲究个缘分,我们也不图别的,只要孩子本分,两人能合得来,安安稳稳过日子就成。”
吴氏将话题引到了这里,便顺着往下说,语气更加推心置腹了些:“嫂子说的是,这结亲啊,最要紧的就是知根知底,孩子品性好。说起来……”她顿了顿,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咱们村北头我大哥家那春燕丫头,嫂子你是知道的吧?”
王桂花端起碗喝了口水,掩饰住眼中的了然,点点头:“春燕啊,知道,那是个好孩子,能干,也懂事。她娘走得早,家里家外都靠她,真是不容易。”她故意只夸能干和不易,不往亲事上引。
吴氏见王桂花接话了,精神微微一振,压低了些声音,带着几分自家人的熟稔和感慨:“可不是嘛!那孩子,真是没得挑!模样周正,身子骨结实,关键是这心性和本事,里里外外一把手!不是我当婶子的夸口,咱们村,像她这么能扛事、会过日子的姑娘,真找不出第二个来!性子是直爽了些,可心里透亮,孝顺长辈,心地善良。谁家要是能娶了她,那真是祖上积德,婆婆立马就能当甩手掌柜,享清福了!”
这番夸赞,与昨日快嘴李婶说的有异曲同工之妙,但因为是出自春燕亲婶子之口,带着更真切的情感,也更具说服力。王桂花安静地听着,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赞同和一丝惋惜:“是啊,春燕确实是个难得的好姑娘,赵大哥有福气。”
吴氏仔细观察着王桂花的脸色,见她神情温和,便试探着往前又走了一小步,语气更加推心置腹:“嫂子,咱们都不是外人,我这话就直说了。我瞧着……你们家青山,和我家春燕,这俩孩子,年纪相当,品性也都是一等一的好,又都是咱们知根知底的人家……你说,这要是能成了,岂不是一桩好姻缘?嫂子你觉得呢?”
话说到这个份上,意图已经再明显不过了。王桂花心里清楚,这绝不是吴氏一时兴起,背后必然是赵大柱,甚至可能就是春燕那孩子自己的意思。她想起春燕那双带着倔强和能干的眉眼,心里再次肯定了这是个过日子的好手。若单从实惠和持家来看,这确实是顶好的选择。
但是,那股熟悉的犹豫再次涌上心头。青山刚刚走出去,他的心会不会更大?他会不会想要一个更能说得上话、性子更柔顺些的媳妇?女方家通过这种方式探口风,虽然顾及了颜面,更显诚意,但也说明了春燕那孩子的决心非同一般,这样的性子,过起日子来,是双刃剑。的学业,未来的负担……
一瞬间,无数的念头再次掠过脑海。王桂花抬起眼,看着吴氏那带着期盼和些许紧张的眼神,脸上的笑容依旧温和,却带上了一丝身为母亲的慎重和无奈。
“他吴婶子,”她开口,声音放缓,显得格外真诚,“你这话说的,真是说到我心坎里去了。春燕这孩子,我是打心眼里喜欢,能干、懂事、心地还好。说句实在话,要是真能娶到这样的儿媳妇,那是我们陈家的福气。”
吴氏一听,脸上顿时露出喜色。
然而,王桂花的话锋紧接着便是一转:“只是……唉,你也知道,我们家青山,这刚去县城没几天,学徒三年,没工钱,前途也还没个定数。这孩子自己呢,心思现在全在学手艺上,前几天捎信回来,字里行间都是学本事的事,压根没提过成家这茬。”
她轻轻叹了口气,语气里充满了为人母的考量:“这婚姻大事,虽说父母之命很重要,可终究是孩子们自己过日子。我们这当爹娘的,也不能完全不问问孩子自己的意思,就贸然定下来。万一……万一青山那孩子现在没这个心思,或者将来在县里见了世面,想法变了,那我们不是耽误了春燕这么好的姑娘吗?那我的罪过可就大了!”
她这番话说得合情合理,既充分肯定了春燕,给足了赵家面子,又点出了青山的现状和未来的不确定性,将决定权巧妙地推到了“需要问过青山”和“不想耽误春燕”这两个无可指摘的理由上。
“我的意思是,”王桂花看着周氏,眼神恳切,“等下次青山回来,我肯定好好问问他,探探他的口风。若是两个孩子自己都有这个意思,那咱们大人再高高兴兴地张罗,岂不是更好?也省得咱们在这里猜来猜去,万一哪里没想周到,反倒不美。他吴婶子,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吴氏脸上的喜色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理解和些许的失望。她自然听出了王桂花话里的推脱和谨慎,但也不得不承认,王桂花考虑得周全,说的话句句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