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者,这时候出来,是唱白脸吗?
身子微微发抖,不知道是因为从骨子里泛出的寒,还是因为窗外灌进来的风。
江山努力维持声线的稳定。
“还有什么事吗?妈,爸,没有的话,我先挂了。”
“是还有一件事。”江母声音有点急。
江山还没被捂暖的心,一下坠回冰窟。
果然,没有别的事要说的话,妈妈又怎么会叫停爸爸呢?
毕竟妻夫混合双打,才是她熟悉的味道。
……人真的是一种很奇怪的生物啊,想让别人对自己好,但是又习惯了这个人对自己的坏,有一天没得到,反而开始惶恐,或许,这就是传说中的斯德哥尔摩症吗?
江山自嘲似的,对空气扯了扯嘴角。
“什么事?”
江母语气带笑:“也没别的事,就是你表哥,他要到s市旅游,你大学四年也是在s市待的,对s市应该挺熟的呀,带他去逛逛嘛,请他吃顿饭啥的。”
江山本能想拒绝。
她和表哥的关系不坏,但也没好到哪儿去,但她们都是成年人了,孤女寡男的,好奇怪。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呀,这对我们家江山来说,只是小事一桩,记得哦,到时候在表哥面前,大大方方的,别给妈妈爸爸丢人。”
江母话密得跟毛衣的针线一样,根本不给江山插话的机会:“你表哥是明天飞机到s市,机票待会儿家庭群应该会发,你记得去接,乖乖的,啊,挂了。”
电话“嘟嘟”挂断,江山深深吸了口气,缓慢吐出。
难怪她们俩,对她久久不回消息这件事,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她还奇怪,她们什么时候这么温柔,原来,是别有所求。
“滋啦”一声怪响从上层楼梯传来,像是皮鞋摩擦地面发出的声儿。
江山慌忙低头,手背用力抹了两下微微湿润的眼角。
“谁在那儿?”
手指贴在墙上,正想往前一步看看江山到底什么情况的祝濛,眼见惹了祸,果断往后退两步,小腿轻轻踢了下高明的膝盖。
是个让高明顶包的动作。
受老板之托,高明缓慢从楼梯拐角探出身。
“不好意思啊,江小姐,”他一脸职业微笑,“祝总托我来问,那个外套的链接您找好了吗?其他三条我已经给您下单了,地址就在公司。”
江山摇了摇头:“没有,这三条就好,谢谢。”
她头脑像是被猫挠过的毛线团,毛线杂乱无章,洒得到处都是,哪儿还有心情管外套链接啊?
高明微笑要退走,腰窝又被祝濛一戳。
他用力忍住因为痒,差点脱口而出的叫,任劳任怨做祝濛的嘴替:“冒昧问一句,您为什么要哭呢?是被职场里的哪些人欺负了吗?”
与母父间的苦楚无处发泄,困在心口发闷,江山思来想去,还是不愿对关系不算亲密的高明,和盘托出。
告诉高明又能怎样呢?
高明又不能把她母父胖揍一顿。
江山第一次觉得,母父口中那句“家丑不可外扬”,居然是那么有道理。
“高秘书,你这个问题确实很冒昧,我想,我有保持沉默的权利。”
“……抱歉,打扰了。”
江山不再说什么,有气无力点了点头,回工位拎上包,游魂似的往公司外面走,她心不在焉,没注意到那辆载过自己的劳斯莱斯幻影,正好驶出公司的地下车库。
祝濛目光沉沉,低声吩咐高明:“跟上去。”
江山今天没有坐地铁,火急火燎往出租屋赶,她漫无目的在街上逛,甚至不往出租屋的方向去,说是只无头苍蝇也不为过。
s市这么大,哪儿是她的家?
面包的芳香飘入鼻孔,江山一扭头,通过一层透明的橱窗,瞧见了橱窗里面,各种精致的切块蛋糕。
她在外面静静站了半分钟,深吸一口气,用力推门进去。
“来块提拉米苏。”
换做之前的她,是绝对不会在非节假日的时候,莫名其妙买一块不健康,又贵又吃不饱的小蛋糕做晚餐的。
但她今天,就是很想自己吃一块。
从小到大的生日,她都没吃过蛋糕。
妈妈说那东西又贵,又对身体不好,要体谅家长工作赚钱不易,爸爸说看起来再精美,吃了也会变成排泄物,没必要。
只有同学或者朋友过生日,她才能在别人的生日宴上,像一只偷腥的老鼠,捏着叉子,一小口一小口,细细品尝别人的动物奶油双层大蛋糕。
今天不是她的生日,她只是想买一块蛋糕,宴请一下小时候的自己。
手机“叮”一声响,早已经摸清楚江山喜好的app,擅自给江山推了一个肌肉男的视频,标题正好带了个“男妈妈”。
江山看着看着,眼眶又开始发烫。
都说妈妈和爸爸,是这个世界上最爱她的人,是她们选择把生命赋予她,她才会横空出世。
按理来说,她应该是妈爸的爱情结晶。
但是……
物质上没有欠缺,精神上,也从未富足。
江山用力捏紧蛋糕叉子。
其实,妈妈爸爸对她也没有不好,无非对她的成绩,为人处事上,要求严格了一点,至少她们还是正常人,没有家暴她,在大学四年,都正常给她生活费。
她们挺好的,是“正常”的母父,可她太矫情了,连这个都受不了。
亲生母父,尚且如此令她难以忍受。
一个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男人,真的可以靠得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