崂山腹地的寒雾比外围更浓,像化不开的墨汁裹着松针的冷香,压得人喘不过气。陆沉舟趴在黑风口西侧的崖壁草丛里,左臂的草药纱布被露水浸得透湿,伤口处的肉芽在冷刺激下收缩,传来细密的刺痛。他下意识地按住纱布,指尖触到皮肤下凸起的弹痕,那是崂山突围时留下的印记,此刻却成了提醒他保持警惕的警钟。
他穿着游击队的灰色粗布军装,袖口磨出了毛边,上面沾着干枯的草叶和泥土,脸上涂着草木灰与油彩,将棱角分明的颧骨和下颌线模糊了几分。唯有那双深邃的眼眸,在昏暗的雾霭里亮得惊人,瞳孔里映着下方蜿蜒的秘密小道——这条被日军称为“生命线”的通道,宽不足两米,两侧是陡峭的崖壁,最窄处仅容一人通过,正是伏击的绝佳咽喉。
右手握着一把改装后的勃朗宁手枪,枪身缠着浸过松油的布条,既能防滑又能消音,枪口对准小道的入口。腰间别着四枚自制的手雷,外壳是掏空的罐头盒,里面填满了炸药和铁钉,威力足以击穿日军士兵的钢盔。左手边放着一把短柄砍刀,刀身缠着浸过松油的布条,刃口在雾中泛着冷光。
“陆队长,按照追踪到的踪迹,日军运输队今晚午夜会经过这里。”游击队队长赵虎匍匐着爬过来,他穿着一身猎户装,肩上扛着一把猎枪,脸上的疤痕在雾中显得愈发狰狞,“我们的侦察兵在前方五公里处发现了马蹄印和日军罐头盒,看痕迹人数不超过二十,都是‘黑衣部队’的精锐。”
陆沉舟的眼神骤然变得锐利,像鹰隼发现了猎物。他抬手示意大家保持安静,声音压得极低,几乎被风声掩盖:“赵队长,你带游击队的同志埋伏在东侧崖壁,负责封锁运输队的退路;阿贵带爆破组,在小道中间的狭窄处埋设炸药,等运输队全部进入伏击圈就引爆;老雷和我负责狙击,我的目标是‘青蛇’,你的目标是运输队的机枪手;小杨留在后方,负责联络和监视,一旦发现异常立刻示警。”
他的目光扫过身边的队员和游击队员,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坚定的杀意。阿贵的左脸颊缠着绷带,渗出血迹,他握紧腰间的反坦克手雷,引信绳被他搓得发白;老雷趴在左侧的岩石后,九七式狙击步枪的瞄准镜对准小道入口,手指轻轻搭在扳机上,呼吸平稳得像一潭静水;爆破手老陈正蹲在小道中间,用刺刀将炸药包楔进碎石缝隙,引信拉出来系在旁边的酸枣丛上,只要日军碰断枝条,就会引发连环爆炸。
陆沉舟的指尖摩挲着勃朗宁手枪的扳机护圈,指腹上的老茧与冰冷的金属摩擦,带来熟悉的掌控感。脑海里不断回响着心中的疑虑:日军的渗透运输队行动极为隐秘,为何每次都能精准避开游击队的常规巡逻?“青蛇”作为联络人,从未暴露过踪迹,却能屡次顺利接应物资,这背后必然有内鬼通风报信。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寒雾渐渐凝聚成细小的冰粒,落在陆沉舟的睫毛上,带来刺骨的凉意。他看了一眼怀表,时针指向十一点五十分。远处传来轻微的马蹄声和脚步声,越来越近。
“来了!”赵虎低声提醒道,握紧了手中的猎枪。
陆沉舟示意大家屏住呼吸,目光死死盯着小道入口。很快,一队日军士兵出现在视野里,他们穿着黑色的“黑衣部队”制服,背着装满物资的背包,端着冲锋枪,小心翼翼地前进。为首的是一名穿着灰色长衫的中年男子,戴着斗笠,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下巴上的山羊胡,手里牵着一匹驮着物资的骡子。
“沉舟哥,那个牵骡子的应该就是‘青蛇’!”阿贵低声道。
陆沉舟的瞳孔收缩,视线牢牢锁定着那名中年男子。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青蛇”作为日军资深间谍,行事应该极为谨慎,为何会亲自带队冲锋在前?而且,运输队的行进速度比预想中快了许多,仿佛早已知道伏击的位置。
就在运输队即将进入伏击圈时,小杨突然发来示警信号——三短一长的口哨声。陆沉舟心中一凛,刚要下令开火,却看到东侧崖壁的游击队突然有人开枪,子弹打在日军士兵的前方,发出“哒哒”的声响。
“不好!”陆沉舟暗叫一声,“有人泄密!”
日军士兵立刻反应过来,纷纷举枪射击,同时朝着两侧崖壁投掷手榴弹。“轰隆!轰隆!”爆炸声在山谷里回荡,碎石飞溅,几名游击队员不幸中弹,从崖壁上摔了下去。
“是谁?!”赵虎怒吼着,眼神扫过身边的游击队员。
陆沉舟的目光飞速转动,落在游击队的副队长钱斌身上。刚才开枪的方向,正是钱斌所在的位置。而且,每次传递情报时,钱斌都在场,日军的行动总能精准避开埋伏,这一切都太过巧合。
“钱斌,是你!”陆沉舟厉声道,手枪对准了钱斌。
钱斌脸色一变,立刻举枪对准陆沉舟:“没错,我就是‘青蛇’!陆沉舟,你没想到吧?你们的一举一动,都在我的掌控之中!”他撕下脸上的伪装,露出一张阴鸷的脸,“大日本帝国的渗透运输线,不是你们这些土八路能破坏的!”
原来,钱斌早年间被日军俘虏,为了活命选择叛变,潜伏在游击队中,凭借着过人的手段当上副队长,暗中为日军传递情报,成为“青蛇”的真实身份。
“叛徒!”赵虎怒吼着,举枪对准钱斌。
钱斌冷笑一声,朝着日军运输队大喊:“快,他们的埋伏点在这里!”同时扣动扳机,朝着陆沉舟射击。
陆沉舟反应迅速,侧身避开子弹,同时扣动扳机,子弹击中钱斌的肩膀。钱斌痛得闷哼一声,却依旧疯狂地射击。
“开火!”陆沉舟大喊一声,率先冲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