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落差让他难受得想叹气。
他就象一个守着稀世珍宝的乞丐,既渴望靠近那璀灿的光芒,又怕自己的触碰会让它蒙尘碎裂。
靠近怕失去,远离又不甘,这种煎熬比发烧更折磨人。
他烦躁地打开山楂糕的盒子,捏起一块塞进嘴里。
酸甜的滋味在舌尖炸开,山楂的果酸刺激着味蕾,糖霜的甜意在后面温柔地包裹上来。
这味道,象极了他此刻的心情——又酸又甜,还带着点涩。
午餐时分,镜流将精心烹制的清蒸鳕鱼、翠绿的蒜蓉西兰花和色泽诱人的西红柿蛋花汤端上了床边的折叠小桌。
鳕鱼肉质雪白细嫩,火候掌握得恰到好处,仅用姜丝和一点点蒸鱼豉油调味,最大程度保留了鲜味,极其适合病后虚弱的胃口。
西兰花清脆爽口,蒜香浓郁而不冲。
蛋花汤酸香开胃,蛋花打得如同云絮般均匀漂亮。
唐七叶吃得心不在焉。
美食当前,他的心思却全在对面安静吃饭的镜流身上。
他一边机械地咀嚼着鲜美的鱼肉,一边偷偷观察她。
她吃饭的姿态依旧带着那份刻入骨髓的优雅和一丝疏离感,细嚼慢咽,目不斜视。
可唐七叶总觉得,她今天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
是错觉吗?
她的侧脸线条似乎柔和了一点点?
那总是微抿的唇角,在喝汤的时候,是不是…放松了那么一丝丝?
“味道…如何?”
镜流忽然抬起头,淡红色的眼眸看向他,开口问道。
她的语气很平常,就象在询问一道菜的火候。
“啊?哦!好吃!特别好吃!”
唐七叶吓了一跳,连忙收回偷瞄的视线,像被抓包的小学生,脸有点发热,赶紧扒拉了两口饭掩饰。
“这鳕鱼蒸得真嫩!西兰花也脆!汤也好喝!”
他搜肠刮肚地夸赞。
镜流似乎对他的反应很满意,微微颔首,没再说话,继续安静地吃饭。
但唐七叶注意到,在她低头夹菜时,那浓密的睫毛似乎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嘴角的线条…好象真的比平时柔和了那么零点几毫米?
是他的心理作用,还是…?
一顿饭在唐七叶的胡思乱想和偷瞄中结束。
镜流利落地收拾好碗筷,又监督他吃了药。
“体温正常,精神尚可。”
镜流站在床边,如同主治医师般做出评估。
“然,病去如抽丝。午后仍需静养,不可劳神。”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唐七叶放在床头柜上的数码屏和压感笔。
“稿债…暂且搁置。”
唐七叶心里其实痒痒的,躺了几天,积压的稿子让他有点焦虑。
但看着镜流那不容置疑的眼神,他只能乖乖点头:“…好,听你的。”
镜流似乎满意于他的服从,转身离开了卧室。
唐七叶靠在床头,百无聊赖。
没有工作分散注意力,那些纷乱的念头又如同潮水般涌来,将他淹没。
他拿起手机,漫无目的地划拉着,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目光总是不由自主地飘向门口,捕捉着客厅里传来的任何一点细微声响——平板播放视频的低语、指尖划过屏幕的沙沙声、偶尔起身倒水的脚步声…
他感觉自己象个等待宣判的囚徒,既渴望看到那个身影,又害怕面对她可能毫无变化的冰冷眼神。
不知过了多久,客厅里的声音似乎消失了。
唐七叶竖起耳朵,一片寂静。
她…在做什么?
休息?
还是又去研究什么新菜谱了?
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和那点莫名的渴望,唐七叶挣扎著,尽量不发出声音地下了床。
他扶着墙,脚步虚浮地挪到卧室门口,小心翼翼地探出半个脑袋,朝客厅望去。
午后的阳光通过窗户,在地板上投下温暖的光斑。
他看到镜流并没有坐在她常坐的沙发上。
她坐在了…他工作台前的那把椅子上!
她微微侧着身,背对着卧室的方向,低着头,正专注地看着他摊开在桌面上的…画稿!
那并非什么商稿,而是唐七叶病倒前,在某个被镜流故事触动心弦的深夜,凭着一股冲动和想象,偷偷绘制的云上五骁同人图。
画面上:
镜流站在c位,一头如霜似雪的白发,一双清冽如寒潭的红瞳!
然而,画中的她,气质却与如今截然不同!
长发并非如今这般夹杂着新生的黑丝,而是纯粹无瑕的银白,高高束起,意气风发。
她身姿挺拔如出鞘利剑,穿着一身简洁干练的劲装,嘴角噙着一抹极淡、却真实存在的、充满自信与锐气的笑意!
那双红瞳,不再是如今沉淀了千年孤寂与冰封的深潭,而是明亮如初升寒星,锐利逼人,望向远方时,充满了属于那个时代天骄的锋芒、对未来的无限期许以及与挚友并肩的纯粹热忱。
白珩坐在她身侧稍靠后的位置,一只手臂随意地搭在镜流肩头,笑容明媚张扬,如同最炽热的阳光。
另一只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