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镜流身上停留了一瞬,着重在她那身整洁得体的常服上扫过,又扫过儿子略显疲惫但精神尚可的脸,语气平淡:“回来了。”
这是他第三次见到这位“准儿媳”柳静流了。
第一次在儿子那套按揭的市北小屋,场面尴尬;第二次是他们夫妻俩突袭检查,近距离观察了两天。
那天晚上,他曾对妻子表达过疑虑,当时徐蕾只说他多心,觉得小柳稳重。
此刻再见,唐成新下意识地又想多观察几眼,带着审视。
“爸。”唐七叶喊了一声,把另一个袋子放在玄关鞋柜上。
“恩。”唐成新应了一声,目光在镜流和儿子之间又扫了一下,似乎在捕捉两人之间的氛围。
徐蕾显然习惯了丈夫这副样子,但今天她心情好,不想让气氛冷下去,直接指挥道:“老唐,你杵这儿干嘛?书房里你那些书不是还没看完吗?赶紧去看你的,别在这儿碍手碍脚的。我跟小柳说说话,一会儿还得包粽子呢!”
她一边说,一边作势要把丈夫往书房方向推。
唐成新被老伴的热情弄得有点无奈,推了推眼镜,这次却没立刻走。
他的目光落在镜流脸上,发现她虽然依旧话不多,但神情比上次见面似乎…松弛了些?
那种刻意保持的、过于“周全”的礼貌感淡了。
尤其当他的目光移到儿子身上时,正好捕捉到唐七叶趁着徐蕾转身放礼物的间隙,偷偷给镜流递了个“你看我爸又这样”的无奈小眼神,还做了个微不可察的苦脸。
而镜流,虽然没笑,但那双清冷的红瞳里,飞快地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仿佛看穿小孩子把戏般的了然,甚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纵容?
她再看向自己时,那眼神里的“隔阂”似乎也薄了一层,多了一丝属于“自家人”才有的、无需过度客套的自然。
“爸,您忙您的,我和静流陪我妈说会儿话,一会儿帮我妈包粽子。”
唐七叶也察觉到父亲的目光,赶紧开口,语气自然随意,带着点哄劝的意味。
镜流也微微颔首,补充了一句:“叔叔,您忙。”
声音依旧清泠,但语调自然流畅,没有了上次那种刻意咬字、仿佛在背诵社交辞令的“怪”感,更象是她性格里自带的简洁。
唐成新心里的那点疑虑,像被阳光晒到的薄雾,悄然消散了大半。
看来,儿子和这姑娘的相处,比上次突袭时自然亲密多了。
也许真是自己多心了?
年轻人有自己的相处方式。
他“恩”了一声,这次没再多说什么,拿着书转身进了书房,轻轻带上了门。
徐蕾这才心满意足地拉着镜流在客厅那张有些年头的布艺沙发上坐下,唐七叶也挨着镜流坐下。
沙发对面的电视柜上,摆着一盆长势旺盛的绿萝,给这间不算新但收拾得干净整洁的老房子增添了不少生气。
“小柳啊,快让阿姨好好看看!”
徐蕾拉着镜流的手不放,掌心温热。
“这气色真好!比上次来看着还精神!不象我家这臭小子,”她嫌弃地瞥了一眼唐七叶,“以前自己住的时候,那脸黄的,跟营养不良似的,现在跟着你,瞧这小脸白净的,身上也结实了不少!”
她说着还伸手捏了捏唐七叶的骼膊。
“恩,是有点肉了,不象以前瘦得跟麻杆似的。这都多亏了你照顾得好!一日三餐按时按点,营养均衡,可比他点那些外卖强一万倍!那外卖又贵又不健康,钱都白瞎了!”
徐蕾最后这句,无意中戳中了镜流最内核的价值观,让镜流的眼神都亮了几分,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唐七叶被老妈捏得龇牙咧嘴,又不敢反驳,只能小声嘀咕:“妈…我那是练…呃,锻炼身体…”他差点脱口而出“练剑”,赶紧刹住车。
“锻炼?就你?”
徐蕾显然不信。
“以前喊你下楼跑个步跟要你命似的!肯定是小柳督促得好!”
她完全把这功劳归在了镜流身上,语气斩钉截铁,虽然事实也确实如此。
镜流被徐蕾夸得有些微的不自在,但听到那句“结实了不少”和“钱白瞎了”,红瞳几不可察地扫过唐七叶确实比初见时厚实了一些的肩膀和手臂,心里默默点头:嗯,训练卓有成效,且避免了外卖开支的浪费。
她面上依旧平静,只是淡淡回应。
“是他自己…努力。”
语气里带着一丝老师的公正评价,却无意中透露出一种“我看着他练”的熟稔感。
“看看!看看!多会说话!”
徐蕾更高兴了,简直想把镜流夸成一朵花。
她站起身,“你们坐会儿,我去把泡好的粽叶再洗洗,一会儿咱们包粽子。对了,我记得那套老模具放哪儿来着…”
她一边念叨着,一边走向靠墙的一个老式立柜,拉开最下面的抽屉翻找起来。
抽屉里塞满了各种杂物,有针线盒、旧毛线、几本老相册、还有一些零碎的工具。
翻找间,一个厚厚的大相册被带了出来,“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正好散开在中间一页。
“哎哟,瞧我这记性,怎么把这老古董翻出来了。”
徐蕾弯腰捡起相册,拍了拍灰,目光落在摊开的那页上,正是唐七叶穿着花裙子的那张“经典”糗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