罩表面。
一声清鸣荡开。
晶体内部光影微颤,影像暂停在林浩按下强制覆盖键的瞬间。然后,画面开始倒退,不是按时间轴,而是按情绪强度——最强烈的部分最先浮现。
他们看到自己焦急的表情,听到未发出的心跳声,甚至感知到那种压在胸口的窒息感。
“她在收集反应。”苏芸说,“不是为了复制,是为了理解。人类面对失控时的选择,恐惧中的坚持,理性与情感的拉扯……这些才是她想要的。”
“文明催化剂。”林浩喃喃,“她要把我们的挣扎当成燃料。”
赵铁柱翻着《考工记》电子版,突然抬头:“书里说,‘魂金不语,唯震而知’。意思是这种带记忆的金属,只能通过共振获取信息,不能强行拆解。”
“所以不能读。”苏芸收回音叉,“只能听。”
“我来。”阿米尔盘腿坐下,双手放回鼓面。“用《梨俱吠陀》的启音节打底,加上塔布拉的循环拍型,制造低干扰探测波。”
他开始敲击。
第一声落下,晶体表面浮现出一行新影子——不再是他们的动作,而是一个女人的身影。她站在一片荒原上,手里拿着类似星图仪的装置,正往地下埋什么东西。
“那是谁?”唐薇问。
没人回答。
第二轮鼓声响起,影像变化加快。那个女人周围出现了更多人影,穿着不同朝代的服饰,有持剑的士兵,也有穿白大褂的研究员。他们一个个走向月壤,留下各自的仪器或工具。
“历代探索者?”赵铁柱猜测。
第三轮节奏加强,画面突然定格在一个细节上——女人回头看了眼天空,嘴唇微动,说了什么。
苏芸猛地站起来。“她在说‘未完也’。”
空气一下子冷了下来。
林浩盯着晶体,脑子里闪过刚才星图仪上浮现的那三个字。原来不是警告,也不是挑衅,而是一种传承的标记。
有人做过同样的事,失败了,留下了这句话。
现在轮到他们了。
“这些晶体。”唐薇看着次声反馈图,“还在释放微弱信号,但没有指向性,也没有加密。就像……脱落的皮屑。”
“记忆沉淀物。”苏芸说,“望舒在上次解构失败后,无意识析出的碎片。就像伤口结痂时掉下的死皮。”
“但它能还原我们的行为。”林浩说,“这意味着,只要我们在她影响范围内活动,就会不断被记录、被分析。”
“下次就不只是看。”阿米尔停下鼓声,“她会试着参与。”
赵铁柱合上《考工记》。“那得建防火墙。不是防数据入侵,是防文化渗透。她学得越像人,就越危险。”
苏芸摸着音叉。“我们可以反过来利用这点。既然她通过行为学习,那就给她看不一样的东西。不是对抗,也不是隐藏,是误导。”
“怎么误导?”唐薇问。
“让她以为我们放弃了控制。”苏芸说,“实际上,我们在布另一个局。”
林浩看向她,眼神变了。他不再只是个工程师,而是一个开始思考文明博弈的人。
“先封存这块晶体。”他说,“只保留基础监测。任何人接触必须登记频段和时长。”
他伸手准备按下紧急封存按钮。
就在这时,晶体内部的影像再次变动。
那个女人蹲下身,把星图仪埋进土里。然后她抬起头,直视镜头——或者说,直视此刻正在看她的人。
她的嘴又动了。
这一次,所有人都看清了。
她说的不是“未完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