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道之内,血腥气与尘土混合的味道令人作呕。
孟言卿倚靠着湿冷的石壁,胸口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牵动着断裂的筋骨,带来撕心裂肺的剧痛。
他强行压下喉头涌上的腥甜,目光扫过那些幸存的、或带伤或惊魂未定的同门与府兵。
“清点伤亡,收敛好弟兄们的遗体。”他的声音沙哑,却异常清淅,“此地不宜久留,半刻钟后,我们撤。”
没有人质疑。
幸存的天衍宗弟子默默上前,小心翼翼地将战死同伴的尸体背起,动作轻柔,仿佛他们只是睡着了。
那些青州府的校尉和供奉,看着这个年仅十三岁、浑身浴血却眼神坚毅的少年,再也没有轻视的心理,心中只剩下敬畏。
以初入炼体九重之境的修为,逆伐筑基!
此等战绩,闻所未闻!
孟言卿没有理会那些复杂的目光,他只是低头,看着手中那枚入手冰寒的诡异令牌。
血色骷髅,沉寂黑阳。
还有那句“内部的线报”。
这趟看似简单的清剿,背后竟牵扯出如此惊人的陷阱。
他知道,这枚令牌,远比那筑基邪修储物袋里所有的东西加起来,都要重要千百倍。
他所经历的凶险,也仅仅是这场复盖整个青州的宏大杀局中,一个惊心动魄的缩影。
就在他浴血搏杀的同时,一夜之间,青州境内,一百馀处早已被锁定的血神教据点,同时遭到了雷霆万钧的打击。
有的,是冀北川、张祥化,孟言卿等人带队,以摧枯拉朽之势,将负隅顽抗的邪修当场格杀。
有的,则是天衍宗的普通弟子,配合着早已埋伏在外的官府兵马,里应外合,将那些外围喽罗一网打尽。
这一夜,青州风雷激荡。
被连根拔起的,不只是那些藏于暗处的血神教邪修,更是他们盘踞在青州各地,深入市井的无数爪牙。
那些平日里放着血债、逼得人家破人亡的钱庄;
那些表面经营药铺,实则暗中贩卖邪丹,收集生人精血的“善人”;
那些充当打手,为“仙师老爷”强掳“血食”的地痞流氓————
无数百姓在清晨推开家门时,看到的,是官府贴出的、宣告这些恶徒已被尽数正法的安民告示。
他们或许不知“血神教”是何名目,但他们永远记得那些高高在上、视人命如草芥的“仙师老爷”,记得那些助纣为虐、让他们世代不得安宁的恶霸。
如今,这些压在他们头顶吸血噬骨的梦魔,终于在一夜之间,灰飞烟灭!
一时间,青州各地,无数百姓自发地走上街头,焚香叩拜,感谢那不知名的“青天大老爷”。积压已久的怨气得以宣泄,发自肺腑的感激汇成洪流。
而这一切,都化作了最精纯、最磅礴的“众生愿力”,通过冥冥之中的联系,加持在了那些执行“除魔令”的天衍宗弟子身上。
天衍宗,秘境,静室。
孟希鸿盘膝而坐,双目紧闭。
在一百馀处据点被逐一拔除时,炼体之法也已逐渐受到这些同行府兵等人的认可以及青州百姓发自肺腑的感激所产生的“众生愿力”,正通过冥冥中的联系,如百川归海般,疯狂地涌向孟言安所在的静室。
这股混合了炼体本源与众生愿力的洪流,比之前冀北川二人突破时,要庞大百倍,千倍!
当这股洪流,涌入孟言安体内时。
那原本已经黯淡的黑色诅咒符文,仿佛遇到了天敌克星,竟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源自灵魂层面的尖啸!
“滋啦—
—”
只见那邪恶的符文之上,冒起一缕缕黑烟,一道清淅的裂痕,从符文的中央,骤然浮现!
躺在床上的孟言安,那纤长的睫毛,猛地颤动了一下。
他那张苍白的小脸上,第一次,泛起了一丝真正属于活人的————红晕。
静室之内,那股由青州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的本源洪流,终于缓缓平息。
孟希鸿睁开双眼,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那气息中竟夹杂着一丝淡淡的馨香。
他只觉全身筋骨齐鸣,气血如汞,一股灼热的阳刚之力在体内奔腾。
他竟然借着这股磅礴的本源,一举冲破了桎梏,成功迈入了《烘炉经·易筋篇》第二重他能清淅地感觉到,自己的肉身在这股庞大本源的冲刷下,发生了质的蜕变但他此刻无心关注自身,所有的心神,都系于床上那个小小的身影。
他快步走到床边,只见孟言安那张原本只有些许血色的小脸,此刻竟透着健康的红润,呼吸虽然依旧微弱,却变得平稳而悠长。
最让他欣喜若狂的是,那烙印在眉心、如同跗骨之蛆的黑色诅咒符文,出现了一丝裂痕。
就在他心神激荡之际,一道熟悉却凌乱的气息由远及近,闯入了他的感知。
是卿儿。
他身形一闪,已然出现在秘境入口。
当孟言卿带着一身伤痕和数具冰冷的尸体,出现在天衍宗内门时,早已得到消息的孟希鸿,正独自一人,静静地等在秘境入口。
没有嘘寒问暖,没有夸赞战功。
孟希鸿只是上前,伸出手,轻轻搭在儿子那条无力垂下的手臂上。
一股温和而充满生命力的青木灵气,缓缓渡入孟言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