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吃得圆滚滚,日子过得像样。
再有十日就到七夕,王娇儿婚期将至,往县里采买的多。两个人你来我往,这个送一盏烛台另一个就端一碗香油饺饵。
只是阮苹过去,偏巧总撞见那档子事。
他家地方偏僻,两个缠绵起来不分场合。有一回朝食过,阮苹去送裁绣完的大红枕巾,唤两声以为她家里没人,却才跨进后院,竟撞见井栏边白花花缠绑的一条。
那个叫阿七的青年,还正往她口里塞粗帕。
她觑了个清楚,忙先退出院子。就听里头猫一样哭叫了记,她搁下绣好的鸳鸯枕巾,逃也似地离开。而后再去她家,就非要听着王娇儿的回话,否则不敢再跨进去一步。
趁王娇儿在河边教她摸螺蛳的一次,阮苹也旁敲侧击地提醒打探过,她隐约总觉着她家那个阿七不似寻常人,身上带了股煞气。不过听王娇儿说了他家破人亡的可怜身世后,她也就不多想了。
要论起来,王娇儿的男人孩子都在疫症里没了,她那一年也差点跳太湖跟了去。一个三十的寡妇,积蓄也就八两银子还都借了阮苹。那男人二十出头,也不像是骗吃骗喝偷摸烂赌之人。见王娇儿高兴,她也觉着两个人十足得般配。
不像阿元,到底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光是他家有府台的交情,就够压死人。再败落,也是她高攀了不知几头了。
她自己是命蹇之人,不愿牵累旁人。
更不想的,同她妹妹一样,傻乎乎给喜欢的男人作妾,从此身心皆困。
佛经上说,心无所住无所求,得大自在。
已经身不由己了十九年,她不会对任何人心存期盼,余生多少年,她只好好善待自己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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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廿九日,是阮苹二十整的生辰。
她没告诉人,一大早喂过鸡就埋首缂丝去了。在绣架前一气儿坐了三个时辰,从晨阳稀薄坐到正午。
西屋的窗能看见一半的前院,缂这匹丝不敢分心,院子里的少年劈柴做饭,洒扫过院子又编竹筐竹席,也不说话去扰她。
一直到快正午了,厨间生起炊烟,柴火米菜都备好,他只用了一刻多些,就在前院的葡萄藤架下摆好饭菜。
听得脚步声近,她将蝶翅的最后一条蓝线用打纬的拔子连缂几十下,放下梭拔抬起头,就对上窗外一张笑意明媚的脸。
“阿姐,该歇歇吃饭了。”
窗前没有树荫遮挡,近乎毒辣的日头照下来,就见他热的鼻尖脑门都是汗。穿着粗布短打,乍然这么讨好似的一笑,梨涡清浅眸子亮的比日头还晃眼。
院子比里屋要低许多,他这么一探身时,益发显出少年人的稚气活泼来。
压着心绪攒动,阮苹起身淡声应了,收拾好用具一并跟了出去。
等她立在院子里时,藤架下穿堂风徐徐,底下风蚀雨侵的石桌上,碗盏竟都快铺不下。
凉拌莼菜、油泼茭白丝、清蒸鱼……荤素总共六样,竟还有一道玫瑰凉糕和酒酿甜羹。
她有些怔愣地上前,看着有些粗细不一的茭白丝。
心口一下发闷起来,忽勾起五岁那年生辰的模糊记忆,那算是她唯一过的生辰。阿娘还怀着桃露,也是亲手做了一桌子的菜,请茶商到归家院去,也恰是正午时候,一同给她过生辰。
“阿姐在想什么,这茭白丝难切的很,起头没片匀往后就不好办了。”他讪讪地抹一把额头鼻尖的汗,过去提起陶壶与她倒了盏紫红色的引子,毫不自谦道:“不过看着粗陋,味道尚可。”
“多劳你。”她端起粗盏靠在石桌边饮一口。
入口沁凉,竟似是冰过的酸梅汤。
“我用坛子封紧了,在井水里沉了一上午的。”他邀功一样,倚靠着半坐在石桌边,隔她三寸远,温和若春风的视线朝她侧脸上仔细兜转,“阿姐有心事。”
搁下粗陶盏,阮苹微仰头,有些出神地看向头顶果子青涩的葡萄架。沁风阵阵,拂动绿荫,细碎发烫的日阳斑斑驳驳地洒落下来,让她想起幼年娘亲尚在时一段短暂的丰足日子。
眉间轻皱,嘴巴里泛起一点甜:“今日是我廿岁生辰。”
耳边立刻‘哎呀’一记,少年跳下石桌埋怨:“这是该摆席面的大日子,怎的不早说。正好剩了块面团,做碗长寿面也好。”
阮苹哪里吃的下,却不待她制止,他便两步扎进了厨间。
厨间闷热的厉害,她忙跟进去想叫他算了。
可一跨进去,就见他已经把巴掌大的一团面搓出了颇长一段。讲究的长寿面是一根到底不能断的,她就看着那根面不停地变长,比头发丝粗不了多少的程度,直到有小臂长度,总觉着要断了时,锅里温水刚好沸开。就见他扬高了胳膊,把细面推进沸水里,对着锅继续搓长。
南边人平日多是粥饭,她也吃过几回面食,但这等一根面的做法还真是头一回见。
不由得倚在灶台边,看得有趣。
“哎!火不够了。”勉强搓完面,晏浩初一步窜到灶洞前,矮下身急忙忙添把干黄的稻草去续火。
一大捆稻草入灶,火一下子旺起来,映得他脸上红彤彤的,眼底认真又忙乱。高高大大一个人蹲缩在乱柴稻草堆里,好容易翻找出火钳子,拾起半截短柴,趁那股旺火未灭前,赶忙钳了朝里塞。
水已经沸开,做面的火头有这一点刚好够了。
额间微汗积在眉峰上,他拿捏过火钳子的手掌随意一揩,舀一勺凉水泼进沸汤,半边面额便是一大滩炭灰指痕,花猫似的。
切了葱花香油的碗用热汤底激出香气,又浇入大半早晾好的凉水,竹笊篱一捞,人高的一根面正正好好地盛满一大碗。
看着面条并没溢出来,晏浩初轻出一口气,回头顶着半脸炭灰朝阮苹一本正经道:“面条未断,是吉兆,帝君赐福,是要阿姐万寿长青呐。”
阮苹看的噗嗤一记笑出声,见他眼角边一滩灰就要混着汗淌进眼里去,她紧走一步,掏出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