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短促欢呼,更多的时候是紧锁的眉头和沉默的凝视。
而在另一间独立的办公室里,李工戴着老花镜,伏在铺满图纸的桌面上。他拿着铅笔,时而快速书写,时而停顿沉思,在秦朗团队提供的创新架构图上,添加着只有多年经验才能想到的细节加固、备份路径和故障隔离区。他的动作沉稳,甚至有些缓慢,但每一笔落下,都仿佛为那个跳跃的框架注入了一丝沉静的力量。
凌晨三点,秦朗端着一杯浓得发黑的咖啡,站在走廊里透气。意外的,他看到了李工独自一人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望着外面城市的零星灯火。
听到脚步声,李工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说:“年轻的时候,我也像你一样,觉得老家伙们都是拦路石。”
秦朗停下脚步,没有接话。
“技术会进步,但工程的根本逻辑不会变。”李工缓缓说道,“你追求的‘新’,和我在意的‘稳’,本质上都是对‘可靠’的责任。只是着眼点不同。”他转过身,昏黄的灯光照在他脸上,少了白天的凌厉,多了些沧桑,“院长说得对,也许不是二选一。”
秦朗看着这位院里的技术泰斗,忽然明白了,这位老人心中的压力,或许并不比自己小。他承载的是整个院过去几十年积累的信誉。
“李工,”他开口,声音有些沙哑,“故障隔离区的建议,我们加进去了。模拟显示,系统冗余度提升了百分之十五。”
李工微微怔了一下,随即几不可查地点了点头。“嗯。集群控制的响应算法,还可以再优化一个阈值。过于敏感,容易误动作。”
这是第一次,李工不是在否定,而是在提出建设性的、基于他方案的优化意见。
第二天下午,距离最终时限还剩不到十二小时。
最后一次综合评审会。秦朗站在投影前,他的眼下有着浓重的青黑,但眼神明亮。他没有急于展示华丽的模型,而是首先调出了一张对比表格。
“这是我们融合方案与传统方案、以及我们推测的辰风方案核心指标对比。”他的声音平稳,带着数据特有的冷静力量,“在效率、能量密度、全周期成本上,我们领先传统方案。在安全冗余等级、电网适应性、极端工况下的稳定性上,我们超越了推测的辰风方案。”
他切换画面,展示了关键风险点的模拟结果动画,特别是李工建议加固的那些部分,在模拟中成功抵御了预设的故障冲击。“创新不是冒险。是在充分认知和管理风险基础上的跨越。这个融合方案,我们称之为‘稳健型创新架构’。”
李工在秦朗之后发言。他没有看稿子,目光平静地扫过与会领导和专家。“这个方案,技术上我审核过了。创新部分的风险,在可控范围内。传统部分的结构,足以支撑其稳定运行。我同意将这个方案,作为我院的最终投标方案。”
没有过多的修饰,平静的语调却蕴含着千钧之力。院长看着他们,缓缓地点了点头。
最终方案在截止时间前一刻,加密发送了出去。
等待宣标结果的那几天,设计院里的气氛异常微妙。没有人公开讨论,但那种无形的紧张感无处不在。
电话响起的时候,秦朗正对着屏幕上一行行代码,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他听到院长办公室里传来一声如释重负的、甚至带着一丝颤抖的“好!太好了!感谢信任!”
几分钟后,院办发出了全院通知:“我院成功中标金安市国家级新能源示范项目——全球最大单体储能电站设计工作!”
短暂的寂静后,各个办公室爆发出欢呼。
秦朗长长地吁出了一口气,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但一种滚烫的成就感和难以言喻的激动在胸腔里鼓荡。他站起身,想去和团队成员击掌庆祝,却发现李工正站在他办公室门口。
李工没有笑,只是隔着喧闹的人群,远远地朝他点了点头。
那一刻,秦朗明白,这不仅仅是一个项目的胜利。他穿过欢呼的人群,走向那位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