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就着图纸上的一个技术细节争论起来,声音不高不低,但语速快,专业术语蹦来蹦去,带着明显的火气。李静被晾在一边,插不上话,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空气里弥漫着一种低气压,混合着纸张味、灰尘味,还有男性争论时不自觉散发出的某种压迫感。
就在这时——啪!
毫无预兆地,头顶的灯光猛地熄灭,四周陷入一片漆黑。空调的嗡鸣、电脑风扇的转动声,戛然而止。只有打印机似乎最后挣扎了一下,发出半声呜咽。
停电了。
短暂的死寂之后,办公室里响起几声低低的惊呼和咒骂。窗外天色也已近黄昏,乌云压境,更显得室内昏暗不明。
几秒后,墙壁上安装的应急灯幽幽亮起,投下惨白而有限的光晕,勉强勾勒出桌椅和人的轮廓,阴影被拉得奇长扭曲。
“搞什么鬼!”
“这个时候停电?”
抱怨声在昏暗中断断续续。李静站在原地,眼睛还没完全适应光线的骤变,心脏因为刚才的突发状况和黑暗的降临而咚咚直跳。她下意识地环顾四周,想确认一下同事的位置。
应急灯的光线像一道冰冷的探照灯,扫过不远处的工作隔断。隔断上,挂着部门员工的名牌。
她的目光无意中掠过三个相邻的隔断。
然后,像被冻住一样,僵在了那里。
惨白的光线下,三块亚克力工牌,“姓名”一栏后面的两个字,清晰地反射着幽光。
李静。
李静。
李静。
结构所。系统所。技经室。
三个名字,在这片代表异常的黑暗中,并排陈列,仿佛某种冰冷的嘲弄。那光不偏不倚,正好照亮了这三个相同的汉字,其他的信息都隐没在昏暗里。
李静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骨窜上来,瞬间冲到了头顶,头皮一阵发麻。她之前所有的笃定、那份属于高学历年轻人的优越感,在这一刻,被这三块反光的工牌击得粉碎。那不是名字,那是三张一模一样的、模糊不清的脸,嵌在这栋老楼昏暗的躯体里。
她终于有点懂了,那所谓的“禁忌”,或许并不完全是迷信。在这座庞大而古旧的设计院里,在无数重复的图纸、重复的流程、以及重复的名字背后,藏着某种她尚未理解,却真实存在的、令人心悸的秩序。
黑暗里,不知道哪个方向,传来一声极低的、若有若无的叹息,像穿堂风,掠过她的耳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