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忙躬身应道:“老奴明白,夫人放心,定将东西‘完好’地送到大小姐手中。”她特意加重了“完好”二字。
柳氏满意地点点头,唇角勾起一抹阴冷的笑意。那批冰蚕丝绣线,哪里是什么虫蛀,分明是她早就命人用特殊的药水浸泡过,里面掺了极其阴损的“溃肌散”。这溃肌散无色无味,平时接触并无大碍,但一旦随着绣针刺破手指,沾染到鲜血,便会悄然渗入体内,初期只会让人感觉指尖麻木,绣工自然变形,时日稍长,接触处的皮肤肌肉便会逐渐失去活力,甚至慢慢溃烂!而那种霞光锦,看着华丽,实则脆弱无比,用力稍猛便会撕裂,极难驾驭。
她倒要看看,沈清辞如何用这些“特制”的用料,绣出完好的百寿绣屏!到时候,寿礼出了纰漏,便是她沈清辞无能狂悖,德行有亏,不仅会惹来太后和皇帝的厌弃,恐怕连那身医术和那张本就丑陋的脸,都保不住!
清秋院内,沈清辞正对着刚刚送来的库房账册和布料样本仔细翻阅。环儿在一旁急得团团转。
“小姐!您怎么就真的接下了啊!那百寿绣屏何等繁难,便是宫里最好的绣娘也要耗费数月心血!而且……而且二小姐和夫人分明是不怀好意,她们肯定会暗中使绊子的!”
沈清辞头也未抬,声音平静:“我知道。”
“那您还……”环儿都快哭出来了。
“正因为知道,才要接下。”沈清辞合上账册,眸光清冷,“只有将主动权握在自己手里,才能看清楚,她们究竟想玩什么把戏,才能……将计就计。”
正说着,门外传来了钱嬷嬷那带着假笑的声音:“大小姐,老奴奉夫人之命,给您送绣制寿礼的用料来了。”
环儿脸色一白,紧张地看向沈清辞。
沈清辞神色不变,淡淡道:“抬进来吧。”
钱嬷嬷带着两个粗使婆子,抬着两个沉甸甸的樟木箱子走了进来。箱子打开,里面果然是光彩夺目的丝线和锦缎。那冰蚕丝线洁白莹润,如同月华凝练;那霞光锦色彩绚烂,如同天边云霞。单从品相上看,确实是难得的上品。
“大小姐您看,夫人对您可是寄予厚望呢,这可是库房里顶好的东西了,紧着您先用。”钱嬷嬷脸上堆着笑,眼神却不住地往沈清辞脸上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恶毒期待。
沈清辞走上前,伸手轻轻抚过那些光滑冰凉的丝线,指尖传来一种极其细微的、不同于普通丝线的异样感,似乎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阴寒。与此同时,一直安静蹲在她肩头的玄璃,突然竖起了耳朵,喉咙里发出了一声极其低沉的、带着警告意味的呜咽,一双金瞳警惕地盯着那些丝线。
沈清辞抚摸着丝线的手指微微一顿,心中冷笑。
果然,按捺不住了。
她面上却不动声色,甚至还拿起一束丝线在眼前仔细看了看,点头道:“果然是好用料,有劳钱嬷嬷了。环儿,收起来吧。”
钱嬷嬷见沈清辞似乎并未察觉,心中暗喜,又假意关怀了几句,便带着人告退了。
待人走后,环儿看着那两箱光鲜亮丽的“用料”,愁容满面:“小姐,这丝线和锦缎看着是好,可……可奴婢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沈清辞拿起那束冰蚕丝线,放在鼻尖轻轻一嗅。她医毒双绝,感官又远比常人敏锐,虽然那“溃肌散”经过特殊处理几乎无味,但她还是捕捉到了一丝极其淡的、属于某种阴损药材的独特气息。
“当然不踏实。”沈清辞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眼神锐利如刀,“这丝线,被‘溃肌散’浸泡过。而这霞光锦,脆而不韧,稍有不慎便会前功尽弃。”
“什么?溃肌散?!”环儿吓得脸都白了,她虽不知那是何物,但听名字就知绝非好东西,“小姐!那……那我们快告诉老爷去!”
“告诉父亲?”沈清辞轻轻摇头,目光幽深,“无凭无据,父亲会信吗?届时柳氏大可反咬一口,说我们污蔑,或者说我们自己不小心弄坏了用料。打草惊蛇,反而落了下乘。”
“那……那怎么办?这绣屏还如何绣得?”环儿急道。
“绣,为何不绣?”沈清辞语气淡然,她走到桌案前,铺开宣纸,拿起画笔,“她们既然送来了‘好’东西,我们自然要好生利用。”
她笔走龙蛇,开始勾勒绣屏的图样,神情专注而冷静。
“环儿,你悄悄出府一趟,去回春堂,将我药柜最底层那个黑色小木匣里的蓝色药粉取来。再去西市‘云织坊’,找他们的掌柜,就说我要订一批最上等的、未经任何染处理的素白冰蚕丝和固色性最好的青雀锦,尺寸和要求我写给你,务必保密。”
“是,小姐!”环儿虽不明白小姐要如何做,但见沈清辞如此镇定,心中也安定了不少,连忙领命而去。
沈清辞继续勾勒着图样,心思却已飞转。柳氏动用如此阴毒的手段,仅仅是让她出丑吗?恐怕不止。这溃肌散若真的通过绣针沾染,损伤的不仅是绣品,更是她的身体,甚至可能毁掉她行医施针的双手!其心可诛!
而且,夜宸的警示言犹在耳。这府内,究竟是谁与幽冥宗有所牵扯?柳氏?她是否有能力弄到幽冥宗特有的毒药?还是她背后另有其人?
看来,这架百寿绣屏,绣的不仅仅是献给太后的寿礼,更是钓出隐藏在暗处毒蛇的香饵。
她倒要看看,这潭水底下,究竟藏着多少魑魅魍魉。
笔尖在宣纸上划过,一个繁复而精美的“寿”字雏形渐渐显现,而那字的骨架脉络,隐隐与她脑海中推演的某些阵法符文,有着异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