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老栓主动寻上吴绎昕:“居士,我在荆南混了一辈子,哪家峒主有外室,哪家土司欠了赌债,我都清楚。您要甄别人心真假,不如让我帮把手?”
吴绎昕正为归附者背景繁杂头疼,闻言眼前一亮。
当即赐其咨议参军虚衔,许其参与幕议。
接过文书那一刻,手都在抖。
他不是为了权,是为了活命。
乱世之中,站错一次队,满门皆灭。
田老栓现在要把自己变成有用之人,嵌进这新秩序的骨头里。
容美,表面繁华似锦。
朱柏连日接见诸司使者,定盟约、划税赋、设关卡,一步步将权力织网铺开。
可就在第七日深夜,吴绎昕匆匆闯入书房,面色铁青。
“查到了!”
“硫磺商队的背后连络人,是辰州致仕知府李崇文。此人女婿,正是沐晟妻弟!”
“另有帐册显示,覃垕妾室之弟,曾在其起兵前半月,收到一笔三千两白银汇款,来源为云南钱庄,经三道转手,最终指向西平侯府帐房!”
朱柏沉默良久,手指轻叩桌面。
原来如此。
沐晟先借商队渗透,图谋火器;见不成,便资敌作乱,搅乱荆南;
待朱柏强势崛起,又果断弃卒保帅,灭口覃垕,金蝉脱壳。
好一手黑白通吃,进退自如!
“是否将此事公之于众?”
吴绎昕咬牙道:“让天下知沐晟狼子野心!”
朱柏摇头:“不可。”
“沐晟背后是朝廷,是藩王体制。我们手中仅有间接证据,一旦公开,反被斥为污蔑封疆大吏,正中其下怀。”
他眸光一闪:“但这条线,不能断。继续查,查他还有多少暗桩,多少银线,埋在荆南何处。”
话音未落,门外亲卫急报:
“启禀将军!施南、忠路、木册等七司联名求见,言有紧急军政要务!”
朱柏与吴绎昕对视一眼,皆看出彼此眼中的警觉。
偏偏在这个时候?
七司联名?
“请。”
七位使者鱼贯而入,皆着正式官袍,神色凝重。
施南使者上前一步,拱手道:“将军神威,震慑四方。然今有一事,关乎荆南生死,不得不禀。”
“覃垕之所以能聚众数千,除兵力之外,更因其掌控巴蜀盐道分支。今其身死,盐路中断,各司存盐不足三月,百姓已有怨言。”
“盐乃国脉,民命所系。若再拖延,恐生内变。我等共议,唯将军德威兼备,恳请主持盐路重开,安定民心!”
朱柏瞳孔微缩。
盐!
这才是真正的命门。
沐晟为何敢肆意妄为?
正因为掌握了盐铁信道,才能操控诸司咽喉。
如今诸司来归,表面是敬畏兵威,实则是求生。
谁能供盐,谁就是共主!
他缓缓起身,声音低沉却坚定:
“诸位放心。容美既立经略府,便当担此重任。盐路一事,我亲自督办。”
众人闻言,齐齐拜伏:“将军仁德,荆南幸甚!”
朱柏送走使者,立即召令:
“吴绎昕,即刻调集所有舆图、商志、盐政旧档,梳理荆南至巴蜀所有盐道!另派细作潜入黔东,查探是否有可采卤泉!”
“阿岩,加强边境巡逻,防有人趁乱劫盐!”
“鲁大山。”
他顿了顿,语气加重:
“接下来仔细研究土法制硝!挖墙土、扫灶灰、滤粪土……凡是含硝之地,统统查一遍!同时加快火雷小型化,我要用最少的火药,打出最大的威慑!”
命令刚下,坏消息再度传来。
张建,终于动手了。
鹰嘴岩方向,张建使者送达通告:
“经查,容美境内有奸民勾结匪类,图谋不轨。为保边疆安宁,自即日起,对所有出入容美之商旅实行全面稽查。凡涉硝石、硫磺、铁器、火器者,一律扣押,未经许可,不得通行。”
经略府内,鸦雀无声。
吴绎昕脸色惨白:“将军……工坊现存硝石,只够维持两月半……若无补充,火器停摆,新军无弹,等于自废武功!”
阿岩怒极拔刀,哐地砍入柱中:“狗官!这是要饿死我们!将军,末将愿率三千死士,夺关破寨!”
朱柏却静静站着,望着墙上挂着的荆南舆图。
他没有愤怒,没有慌乱。
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清明。
沐晟这一招,是阳谋,也是绝杀。
沐晟在逼他三选一:
屈服交技,沦为傀儡;
闭门等死,资源枯竭;
武力突围,背上反叛之名,正中朝廷讨伐下怀。
许久,他缓缓开口,声音如寒铁淬火:
“传令鲁大山:火器生产分级调度,优先保障内核战力装备更新,其馀暂缓。”
“加派探矿队,掘地三尺,也要找出硝土矿脉。同时,激活盐铁互易计划,以容美所产精铁,药材,秘密换取周边缺铁地区的粗盐。”
“阿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