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
覃瑞翻着手札,声音冷静得刺骨:
“火铳五百杆,火炮二十门,弹药存量仅够两场大战。
战马八千匹,海上航行月馀,须分舱隔离,每日通风洗刷,否则疫病一起,全军复没。”
覃瑞抬眼,直视朱柏:
“行军路线已勘定:自占城港出发,沿岸北上,经琼州、雷州,借沐家暗哨补给,最终于登州登陆。全程避开元军巡检水师与驿传系统,预计三十日可达。”
覃瑞语气陡然转沉:
“风险仍在。若途中遭遇风暴,或被建文巡按御史察觉异动,上报兵部提前布防……我们便是孤军深入,有去无回。”
朱柏终于开口,声音如铁锤落砧:
“我知道你们在怕什么。”
朱柏目光如炬,扫过众人:
“怕粮断?怕疫起?怕沐家背叛?怕土司反水?怕北地强敌?”
朱柏冷笑一声:
“我怕的,是你们还在想着‘稳妥’二字。”
“这天下,从来不是靠忍让得来的。”
“建文削藩,放逐周王、囚禁代王,逼死湘王……他要的是听话的傀儡。”
“而我要的,是让所有活着的人明白,朱家的血,还没冷透。”
朱柏猛然拍案,声震屋梁:
“所以,这一仗,不是能不能赢的问题,而是必须赢!
哪怕只剩一人一马,也要杀到金陵城下!”
堂中寂静如死。
唯有窗外风声掠过,吹动帷帐。
徐妙锦呼吸微滞。她从未见过朱柏如此锋芒毕露。
以往他总是隐忍、布局、藏锋,如今却如利剑出鞘,寒光四射。
“他已经不再掩饰野心了…这意味着,决战时刻,真的来了。”
徐妙锦心中既惊且敬。
惊的是局势已逼至悬崖边缘,敬的是,他终将逆势而起,逆命而行!
吴绎昕低头合十,指尖微微颤斗。
她听见了朱柏话语中的杀意。
“杀一批立威……文化渗透为辅……若有煽动者,杀无赦……”
这哪里是教化?
分明是以血洗心!
可她不得不承认:
“若不如此,这些久居蛮荒的城邦,怎会真心归附?”
“若不震慑豪族,百姓如何敢信新政?若不快刀斩乱麻,等朝廷反应过来,大军南下,我们连立足之地都将不存!”
吴绎昕缓缓抬头,声音轻如落叶:
“明白了。”
“学堂可设双课:本地宗教经典,与汉语儒学并授。选贤任能,优待本地学子。但凡敢借神权惑众者,格杀勿论。”
吴绎昕说完,眼中有悲泯,亦有决绝。
田胜兰心头一松,最难的部分已经过去。
朱柏定了调子,他只需执行,但他不敢放松警剔。
“三座粮仓只是基础,还需设立应急预案:一旦某仓受损,另两仓可迅速支持;海运途中,至少安排三艘备用粮船随行;火器弹药必须分舱存放,以防殉爆……”
田胜兰上前一步,语气坚定:
“将军,属下愿立军令状。北征粮道不断,后勤不失,若有一日缺供,甘受军法斩首!”
阿岩听得热血沸腾。但他瞥见覃瑞依旧皱眉,心头莫名烦躁。
“你还想说什么?”他忍不住质问。
覃瑞淡淡道:
“我想说,你太急了。”
“先锋不是冲最快的那个,而是能让全军安全抵达的那个。你若一味突前,后队跟不上,补给断绝,便是胜了也是败局。”
阿岩怒目而视,却终究闭嘴。
覃瑞说得对。
“我不是一个人在打仗…身后,是八千条性命,是将军十年布局的心血。”
阿岩攥紧拳头,低声应道:
“我……听参军调度。”
朱柏看着二人,眼中闪过一丝满意。
真正的强者,不在勇猛,而在克制。
朱柏转身望向窗外,南洋海天一线,风起云涌。
“三天后出发。”
朱柏缓缓道:
“火器营全面检修,弹药清点封箱;山地营演练登岸突击;战马分舱管理,军医随船待命;粮船三重防水,陶罐密封,石灰垫底。”
朱柏顿了顿,声音低沉却如雷霆:
“这一路,不许暴露行迹,不许劫掠百姓,不许与地方官府接触。我们是幽灵,是暗流,是朝廷看不见的刀。”
“等他们察觉时……”
朱柏嘴角微扬,杀意凛然:
“刀,已经架在他们脖子上了。”
三日后,占城港。
夜色深沉,乌云蔽月。
八千将士悄然登船,火器入箱,战马静卧,旗帜卷收。
没有鼓乐,没有送行,只有海浪拍岸的低响。
徐妙锦独立码头,手中密信已发往云南府,致沐春。
信中只一句:“火器优先权已备,静候君诺。风起之时,共执棋局。”
远处,一艘旗舰缓缓离岸。
甲板之上,阿岩望着渐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