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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可忍,孰不可忍!
扈家庄的汉子们率先鼓噪起来,紧接着,李家庄、祝家庄的庄丁也被这股狂暴的血气所感染,人人义愤填膺,群情激愤。
“我等三庄联合,丁壮数万,难道还怕他一个区区督监不成!”
“定是庄主他们贪生怕死,不敢与官府作对!”
“食肉者鄙!靠他们,三娘一辈子都完了!”
眼看着几千名情绪失控的庄丁,就要冲出驻地,祝彪红着一双眼晴,发疯似的冲到营门前,敲着下工用的铜锣,“哐哐哐”的声响,才总算把众人注意力吸引过来。
而栾廷玉站在他身后,也给了祝彪莫大的底气。
他翻身跃上一块高石,用尽全身的力气,发出一声近乎嘶哑的咆哮:
“都听我说!”
他的声音盖过了鼎沸的嘈杂,让所有狂热的脚步都为之一滞。
祝彪指着黑压压的人群,胸膛剧烈地起伏,声嘶力竭地喊道:“你们当我不急吗?三娘是我看着长大的妹子!她被人欺辱,我比你们谁都想第一个冲上去,剁了那狗官!
“可你们动动脑子想一想!此事由梁山出面,才是最妥当的!他们本就是官府通辑的强人,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多背一条攻打官军的罪名,又算得了什么?”
“你们呢?!”他的声音陡然拔高,“你们的爹娘妻儿,可都还在庄子里!你们今天逞一时之勇冲出去了,官府的大军明天就能开进独龙岗!到那时,整个独龙岗血流成河,
尸横遍野!你们想过那个后果吗!”
这番话,让所有人的狂热瞬间冷却,从头到脚感到一阵冰凉。
人群渐渐安静下来。那些刚刚还喊打喊杀的汉子们,脸上的狂热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屈辱的沉默。他们握紧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却终究还是无力地垂了下去。
人群后方的阴影里,吴用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他轻轻摇着手中的羽扇,嘴角挂着一丝莫测的微笑,心中暗道:
看来,这火候,还欠了那么一点儿。
次日清晨。
扈家庄内,处处挂上了红绸,扎上了彩花。但那刺眼的红色,非但没有带来半分喜庆,反而让整个庄子都透着一股子压抑的死气。
扈三娘端坐在冰冷的铜镜前。
一身大红的嫁衣,穿在她身上,显得甚是沉重。那繁复的刺绣,精美的金线,沉重地压在她身上,一道道,一条条,捆缚着她的身体,也捆缚着她的心。嫁衣的火红,与她毫无血色的脸庞形成了惨烈的对比。
为她梳妆的侍娘,是看着她长大的老人。那双布满褶皱的手,此刻正微微地颤斗着。
她几次想开口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又被生生咽了回去,最终只化作一声若有若无的长叹。她拿起最后一支珠钗,小心翼翼地,将它插入那如乌云般的发髻之中。
铜镜里,映出了一张精致却无比陌生的脸。
扈三娘静静地盯着镜中的自己。那张脸上,有她熟悉的眉,熟悉的眼,可组合在一起,却让她感到一阵阵的恍惚。
她的眼框干涩得发疼,却流不出一滴泪。心中不是没有委屈,更不是没有怨恨,只是这一切到了此刻,都已化作一片冰冷的死寂。
这感觉似曾相识。仿佛在很久之前,她便已在梦中预演过这一幕,梦中的她,也穿着这样一身嫁衣,走向一个未知的、黑暗的深渊。
就象是第一次去到某个地方,却似乎知道自己一定会来,就象命中注定的那般。
侍娘拿起红盖头,手悬在半空,终究还是落了下来。
眼前,瞬间被一片无边的黑暗所吞没。
她试着睁大眼睛,长长的睫毛能清淅地感觉到盖头粗糙的布料质感。她什么也看不见,只有一片压抑的、令人室息的黑暗。
她这一身引以为傲的武艺,又有何用?
到头来,不过还是和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一样,要凭借这副女儿身,去换取三庄的安宁。
侍娘将她从凳子上扶起,一步,一步,向着门外走去。
门外,她听见了父亲那苍老而嘶哑的声音,里面带着压抑不住的哭腔:“我的儿—
爹—爹对不住你”
话音未落,门外死寂的人群中,便猛地炸开了一片哭喊与怒骂。
“三娘!不能嫁!俺们扈家庄的汉子还没死绝,轮不到你一个女子去换太平!”一个年轻汉子的声音嘶哑地吼道,那声音里充满了不甘与绝望。
“是我们没用!是我们这些做爷们的没用,护不住你啊!”另一个声音带着浓重的哭嚎,紧接着,便是“噗通”一声沉闷的声响,有人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噗通、噗通—”
下跪的声音,瞬间连成了一片。
“扈太公!你倒是说句话啊!大不了反了!咱们也上梁山去!跟着林寨主,好歹活得象个人!
人群的鼓噪与哭喊,一声声,都重重地敲打在扈太公的胸口。他的身子剧烈地晃了晃,几乎要站立不稳。他颤巍巍地来到扈三娘面前,死死抓着她的骼膊:
“儿啊!若是不愿—咱们就不嫁了!爹这就带你—带大家上梁山!”
这句话,化作一股灼热的刺痛,狠狠扎进了扈三娘那颗早已麻木的心。
她的身子猛地一颤。
大袖之下,她的指甲早已深深地掐进了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