扈三娘娇躯一颤,袍袖中的双手死死攥紧。
身旁的侍娘面皮惨白,不住抽搐,却还是用力捏了捏扈三娘的手,示意她切莫冲动,一切都为了独龙岗。
董平将扈三娘的隐忍尽收眼底,只当是美人畏威,愈发春风得意。便在此时,一阵沉闷如雷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营地里原本的喧哗与骚动为之一滞,所有人都惊疑不定地望向营门方向,连董平脸上的笑容也收敛了些许。
只见三匹骏马并驾齐驱,踏着沉稳的节奏,渐渐出现在众人眼前。
中间那人豹头环眼,燕颌虎须;左边那人是个魁悟的和尚,面露煞气;右边那人则白净斯文,手持一杆钩镰枪。
他们抵达营门前,齐刷刷地勒住缰绳,三双眼睛如鹰隼般,冷冷俯视着不远处的董平。
那股毫不掩饰的凛冽杀意,让董平脸上的笑意瞬间凝固。
他厉声喝道:“来者何,敢闯我东平府军营!”
居中的那人,目光如电,扫过全场,最后落在董平身上,声音平淡却清淅地传遍每个角落:“梁山泊主,林冲。”
“林冲!”
董平瞳孔猛地一缩,扈三娘的身子更是剧烈地一颤。
短暂的震惊之后,董平心中涌起的竟是无边的狂喜。林冲!是那个杀了高太尉,让当今官家恨之入骨的林冲!这可是泼天的功劳自动送上门来!
他飞快地扫了一眼林冲身侧的两骑,一个和尚,一个小白脸,心中顿时大定。他营中有一千五百厢军,便是用人堆,也能将这三个不知死活的狂徒堆死!
想到此处,董平强压着几乎要冲破胸膛的狂喜,换上一副愈发轻桃的笑容,挑衅道:“我道是谁,原来是东京城里犯了事的林教头。怎么,莫不是听闻董某大婚,特地赶来送份贺礼?”
他在拖时间,相信那两副将会带兵完成合围。
林冲嘴角勾起,淡淡道:“你的贺礼,我已备好。留你一份全尸,不知你可喜欢?”
董平脸色一沉:“恁地狂妄!你怕不是也爱慕我的小妾?”
盖头下的扈三娘一怔,思绪竞不自觉回想起林冲初见时的那个眼神。
他都有两位漂亮得不象话的娘子,怎地还不知足。
哎呀,我在想个什么?
只听林冲在马上,坦然说道:“我把扈三娘当成我的好兄弟。”
董平和扈三娘都是一愣。
扈三娘却莫名的有些感动,她自幼习武,事事要强,就想向他人证明她不比男儿差,相信凭借自己的武力,可以保独龙岗的安宁,结果到头来却
而林冲却说我是她的好兄弟,这是认可了她自幼的所有努力。
那颗因为要靠身体换安宁而封闭麻木的心,又开始躁动起来。
董平肆意的大笑起来。
“兄弟,哈哈哈——你认一个女流之辈当兄弟——哈哈哈——”
他擦了擦眼角因为笑而流出的几滴泪水,笑容也逐渐收回,转头看向面如死灰的李应、扈成等人,厉声喝道:
“我只道梁山还是王伦那酸秀才当家,这才想放尔等一条生路。谁承想,如今竟换成了朝廷钦犯林冲!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与这等反贼勾结,当真是嫌脑袋太多,不够官家砍么!”
此言一出,李应、扈成二人面如死灰,心中最后一丝侥幸也化为泡影。
祝朝奉闻言,忙不迭地跳出来解释道:“督监明察!我祝家庄一开始就坚决反对与梁山贼寇往来!都是他李应,这厮贪图钱财,一力主张,还胁迫我等,我等——也是被逼无奈啊!”
“祝朝奉!”李应气得浑身发抖,指着他怒喝,“你这无耻的老匹夫!我与你相交半生,竟不知你是这般卖友求生之徒!“
祝朝奉却兀自挺直了腰杆,理直气壮地回敬道:“李应,你敢拍着胸脯说,当初是不是老夫站出来反对?是不是你这厮极力要去赚梁山那份昧心钱?是不是你一直在其中牵线搭桥?”
李应被这番无耻言论气得几欲吐血,他不再辩驳,只是死死盯着祝朝奉,嘴角咧开一抹森然的笑容:
“从今日起,祝李两家,不死不休!”
林冲亦是眉头紧锁,他知祝朝奉属于拎不清之人,却也没料到此人竞能下作到这般地步。
他冷眼看着极力撇清关系的祝朝奉,沉声问道:“祝庄主,你当真以为这般,便能换来他不与你为难么?“
不等祝朝奉回答,林冲的目光转向李应与扈成:
“李庄主,扈成兄弟,到了此时此刻,你们还信这督监的鬼话,还信那个无信无义无能的朝廷么?
我告诉你们,今日你们退一步,他明日便会进十步!直到将你们敲骨吸髓,吞得连渣都不剩!”
林冲的目光最后落在一直不语的扈三娘身上,他想起上一世,扈三娘嫁给王英之后,整个人变得麻木,少言寡语,原本是个英姿飒爽的女子,却变得如一具行尸走肉,与当下状态何其相象。
“扈三娘,你一身好武艺,不输须眉!想要扈家庄安宁,靠的不是你的身子,而是你手中的刀!”
红盖头下,那颗原本就开始躁动的心,此刻更是疯狂的跳动,血液涌向四肢百骸,一直惨白的皮肤,此刻也变得红润起来,澎湃的力量感,重新回到了身上。
他。
好懂我!
她猛地一把扯下盖头,那双噙满泪水的凤眼死死盯着林冲。
对着林冲抱拳,声音无比坚定:“多谢哥哥点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