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天门阙楼上,还是如之前那般,
一片死寂。
李隆基一只手紧紧抓着红木栏杆,一只手抓着李牧的手,盯着下方,嘴巴微微张开,一动不动。
六百骑兵重装的那一幕,一遍一遍的刺激着他已经很高亢的神经。
开元六年,他是听说过,也亲眼看到过俱甲骑兵的。
只不过当初那三百俱甲骑兵是张守圭的亲兵,张守圭还对他坦言,
俱甲骑兵总共一千人,是李牧花费了无数人力物力提供给他,再由他亲手训练两三年,这才打造成的。
李隆基当初并没觉得这有什么以兵法而论,骑兵最重要的便是速度!
这骑兵穿上马铠,速度根本提升不起来。
就算提升起来,那么也仅是冲阵一两次,就算是大宛产的,最高级的军马,也要力竭,再冲整个甲骑便废了!
还有一点就是俱装甲骑真的是太贵了,就算他是皇帝,他富有四海,其装备,训练,维护成本也感觉太贵了!
一个俱装甲骑,最少需要三匹大宛马来训练,最次的也必须三匹优质的河西马,光这一项,最少需要一百五十贯,光这就能买六七十头耕牛了。
而给马打造的一套马铠所用的铁料,人工,算起来也不比三匹马来的少,最少一百二十贯。
再加之骑兵甲,马槊,等辅助装备,光一个俱装甲骑便要花费最少二百五十贯。
这还只是装备,其饲料,重甲战马日耗精粮10升(普通骑兵马匹的3倍),年耗约50贯。
还需侍从,每骑需2-3名辅兵(马夫、甲匠等),年耗30贯。
还有训练损耗,骑射,冲阵训练消耗20贯。
算下来,一个俱甲骑兵能够养活四个重甲骑士,能养活三十个轻甲骑兵。
当初,张守圭回京述职时候向他坦言,想向他献上二百俱甲骑兵他自然是不能收的。
他可是圣人,
张守圭和李牧刚刚立了天大的功劳,朕收走他的部曲算个什么事?
自然是温言抚慰,赏了他一些财货。
只是张守圭辞行,就任安东大都护的时候,那张苦瓜脸,让他记忆很是深刻。
后来才听说,张守圭搞钱的能力太差,几乎是变卖家产,老妻差点要和他和离,连裤子都差点当了,这才勉强养着这三百俱装甲骑。
他还笑话这老张真是个妙人,没李牧那搞钱的本事还想多拿多占,一千俱装甲骑你带走三成,还只是养着就差点废了
那李牧当初不但要供养,还给你提供训练,装备他这才明白李牧搞钱的本事,
也明白李牧为什么要在大宛镇大杀特杀了,感情都是要供养你这一千具装甲骑给逼的!
让他意外的是张守圭是真忠心,当初是真心想把俱装甲骑献自己。
后来渐渐也就忘了,
但当他此时看到这一幕后,这才感觉自己当初,真是离了大谱
只见,俱装甲骑在几乎无伤,碾压,凿穿是真的连人都串成串的那种凿穿,屠灭了阿史那承庆亲自冲锋的三百重甲胡骑。
不但如此,
凿穿,虐杀重甲胡骑之后,近三百俱装甲士速度根本没丝毫减弱,再次狠狠撞向两千七百名,也全穿重甲突厥,粟特人组成的步兵方阵
然后,在李隆基眼前,便出现让他血气涌到头顶,在寒冷的风雪中,几乎要三花聚顶的一幕:
金狼旗下,
安守忠眼睁睁看着阿史那承庆所带领的骑兵,只是一瞬间,或如死狗一般穿在那两丈多的骑槊上,或被两三杆骑槊撕成几份,挂在铁马上,挂在他们的铁甲上,甚至有些肠子被拖的老长
他眼睁睁的看着那三百骑兵,那一群全部包裹钢铁的怪兽,或甩掉骑枪上的人,或微微放缓,或微微加快,
接着,那些如同从血海中爬起来,如同从地狱中爬起来的血红狰狞的钢铁魔鬼,
他看到包裹马头铁甲,也只露出眼睛和嘴巴的怪兽,嘶鸣的吐出大量白气,与那背上,也是全身血红狰狞的人形怪物,
还有那人形怪物再次平端的长枪,扬起一道巨大的雪龙,直冲向他所在,直冲插着金狼旗与大唐日月旗,也就是他所在的中军而来。
他的嗓门似乎被堵了什么东西,他浑身颤栗起来,
至高至善,光明、智慧的阿胡拉啊!
您不保佑我了吗,为什么放出安格拉(恶神)啊!
“防御防御,陌刀队挡住啊!”
安守中一瞬间失神,接着就歇斯底里的开始下达命令,
他很清楚这一仗绝对不能败,要死死的守住,要坚持到康塞宾大军的到来,
不然,所有人都要死,包括他!
但是,
真没办法了。
他现在所摆出的阵型,是进攻原本计划跟着阿史那承庆,用骑兵突破安西军的防御,步兵从骑兵冲出的缺口进行进攻。
尤其是看到李牧竟把弓箭手摆在第二排之后,他认为此战,最少也能维持一个不败状态,毕竟时间在他们这一方。
当然,这是他原本的计划
当阿史那三百重骑被杀的一个不剩对方似乎和他打的是同一个主意。
唯一不同的是,他们是选择薄弱处而对方骑将,选择的是他们防御最强,也最重要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