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医生眯眼盯着x光片上的灰白影象,片子上有几道细微划痕。
小哑巴的手抓着高林,指甲几乎嵌进他皮肉,细微的颤斗透露着她的恐惧。
李寡妇低头坐在硬木椅上,眼神中带着一丝微弱的希冀。
高林捕捉着老医生脸上每一丝变化。
看他眉头微蹙成“川”字,又缓缓松开。
哗啦——
片子放下。
“恩,比我预估的好。”老医生声音打破沉寂。
“就是肝脏功能有些受损”
他转向李寡妇:“你之前吃过不少苦吧?”
李寡妇嘴唇翕动,辛酸涌到嘴边,变成无声叹息咽回。
老医生看着沉默的众人,浑浊眼底闪过一丝怜悯。
“你这情况,主要是身子亏空狠了,营养跟不上,血里‘好东西’太少,兜不住水,才积在肚子里。”
他拿起钢笔,在红格处方疾书。
“不是那种要命的肝硬化腹水,别自己吓自己。”
“开点利尿药片回去按时吃。今个先做个穿刺,把肚里的水放一放,人就松快了。”
他利落撕下处方,递给高林:“去交钱。”
高林接过薄纸走向缴费窗口。
腹部穿刺:二十元整。
呋塞米片剂:两元五角。
二十二块五,是工人半月工资,农民眼里的巨款。
除了全民工,这时候农民可没有合作医疗,没有医保。
农村哪有什么看病“难”?
更多是看不起。
小病拖,大病扛,实在熬不过才进医院门。
这也是为什么在后世,哪怕有医保的情况下,许多老人依旧固执的不肯去医院的原因。
看病贵这个概念已经在他们脑海中根深蒂固了。
交完钱,药房窗口飘出淡淡樟脑味。高林捏着药片,疾步赶回。
狭小的处置室,消毒水的味道有些刺鼻。
李寡妇侧躺在铺着发白磨损布单的检查床上,露出一侧腰腹。
老医生手指在她皮肤按压,查找穿刺点。
护士麻利打开铁皮消毒方盒,里头的镊子和针头闪着冷光。
老医生戴上厚重磨损的橡胶手套,镊子夹着碘酒棉球,在李寡妇皮上画了个消毒圈。
“苓苓,别怕。”李寡妇反握女儿冰凉抖得更厉害的手,声音虚弱却强撑镇定。
她深吸一口气,紧紧闭眼。
“忍着点,打麻药了,会胀。”老医生拿起注射器,针尖稳稳戳进记号点。
“嘶”李寡妇眉头骤拧,床沿的手猛攥白布单,指节用力到发白!
老医生迅速推药拔针。
短暂等待,他拿起连接长橡胶管和引流袋的粗针头。
护士在一旁固定好引流袋。
“穿刺了,胀就说,千万别动!”老医生声音压低,全神贯注。
一手固定皮肤,一手持针,沿着麻醉区精准刺入!
“呃”李寡妇身体猛弹!
压抑的痛苦闷哼挤出喉咙!本能蜷缩,却被老医生牢牢按住!
针尖穿透腹膜,细微的“落空感”传来。
老医生眼神一凝,迅疾轻巧抽出针芯!
噗嗤——
淡黄色的粘稠液体,顺着透明橡胶管冲出。
先急促滴答,很快成成细流,注入床下引流袋。
“好了,通了。”老医生肩头一松,语气释然。
“看,出来了。”
老医生指着管子对脸色煞白的小哑巴说。
“就是这些东西,让人喘不上气。放出来,就松快了。”
小哑巴盯着管子,看着折磨母亲的液体一点点流出。
小脸紧绷,但那双大眼睛里透出希望的光芒。
李寡妇紧绷的身体,随着腹水流出,一点点松弛。
那沉重的腹胀感,正被丝丝抽离。每一次呼吸,都变得舒畅。
她吐一口浊气,虽然脸色依旧苍白,眉宇间积压的沉重痛苦,已被释然取代。
“好点没?”老医生观察着引流。
李寡妇用力点头,声音带着哽咽:“好好多了。”
门外,高林通过玻璃紧盯着。
见液体流出,悬着的心缓缓落下。
他靠墙长吁,手心全是汗。
隔着玻璃,对看过来的小哑巴用力点头,露出安抚笑容。
伤口消毒之后,高林走进处置室搀扶着李寡妇。
她感激的看着高林,一旁的老医生脱下手套说。
“不能一次放个干净,每个星期来放一次,药回去按照医嘱吃。她要从饮食上改善,多吃蛋白”
老医生怕他们听不懂于是换了种说法:“多吃肉,少吃盐,没肉的话就弄点河鲜也可以。”
“晓得了,谢谢大夫!”高林笑着答道,心情说不出的好。
吃肉嘛,对于常人是难事。但对于他而言,倒不成问题,回去可以让赵老大多抓些鱼虾。
老医生点点头:“行了,回去多注意休息。”
说罢他便转身离开,内科门诊处已经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