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二十三,晴,东南风。
城头上,陈锐远远眺望北方,眼神微有些迷茫。
陈锐也不知道自己的选择到底是对还是错,从一个穿越者的角度来说,自己应该毫不犹豫脱身而走,不管是想办法入朝,还是走一条新路,都比随军北上郓城要强得多。
但穿越者也是人,即使在很多时候能充当“先知”,但终究是要受感情、形势、情绪所左右的。
身后传来脚步声,陈锐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回来了。”
“嗯。”戚继光将地图铺在陈锐面前的桌子上。
这原本是陈锐的习惯,一路南下,只要有可能都会尽量详细描绘地图,后来戚继光将这个任务接了过去。
“郓城寿张阳谷。”陈锐手指在地图上滑动,“往西就是大名府了,往北距离临清还有点远。”
“嗯,马芳昨日下午启程的,挑的都是边军中的精锐斥候,老哈也跟着。”戚继光想了想,“按道理来说,五千鞑靼骑兵南下败北,北窜应该就是在临清盘桓。”
“最好是。”
戚继光看了眼眉头紧锁的陈锐,“你是怕这几千鞑靼兵去了河南?”
“有可能。”陈锐淡漠的说:“不过怀庆府偏西,倒是没有被侧击之危。”
“那就等马芳回来吧。”戚继光叹道:“我总觉得”
“你我生死兄弟,还有什么话不好说的。”
戚继光点点头,“此次出兵太过仓促,只怕败多胜少。”
周家三子都对北上很有信心,但戚继光、楼楠、马芳都不太看好虽然理由不一。
仅从这方面来看,后三人能在史册中留下自己的名字,的确不是浪得虚名。
“平江伯此次出兵有些轻佻。”陈锐毫不顾忌的说:“至少应该等到河南战事分晓才有所抉择。”
“若是怀庆府兵败,鞑靼主力渡过黄河,我们北上顺天府就算收复京师,又有什么意义?”
“更何况,一旦怀庆府那边兵败,两千骑兵迅捷往西,至少能迟缓鞑靼主力的南下速度。”
“陈圭当了那么多年的官,领了那么多年的军,这种道理,他不会不懂。”
抵达郓城之后,陈锐与周君佐商议了好几次,但后者领军是熟手,但在这方面实在有些优柔寡断。
陈锐叹息了几声,视线又落在了地图上,“对了,阳谷好像武二郎就是阳谷人吧?”
“是啊。”戚继光笑了起来,“这儿是郓城,宋江就是这儿的人。”
“那梁山泊何在?”
“约莫是这儿。”戚继光点了点郓城的东北方向,“号称八百里,深港水汊,芦苇荡荡不过如今早无旧观。”
陈锐看了几眼,“梁山集?”
“嗯,距离安山不远,以梁山取名。”戚继光今日刚好去过,“月余前被鞑靼洗劫一空,民众有的南下逃亡,有的窜入安山,去了东平洲。”
陈锐细细的看着地图,不时开口问相关的地理问题,戚继光虽然是山东人,也常来济宁州,但也有点答不上来,去县衙找了几个小吏询问。
在之前的一个月内,郓城幸运的没有被攻破,但以知县为首的官员第一时间就开溜了,县衙都无人主事。
黄昏时分,马芳终于回来了。
“怎么回事?!”
周君佐、周君佑和陈锐、戚继光等人无不脸色大变,马芳左肩裹伤,后面的几个亲卫也是一瘸一拐。
陈锐视线扫了扫,看到老哈冲着自己勉强笑了笑,才放下心来。
“过了聊城都没碰到鞑靼人。”马芳抢过一杯水一口喝完,才继续说:“平山卫还有数百人在坚守,打听过了,没看到大股鞑靼骑兵北上。”
“也就是没有去临清”戚继光开口说:“去了河南?”
“有可能。”楼楠拉着脸说:“若是怀庆府兵败,那”
那就是天崩地裂了,而对于陈锐、周君佐这些人来说,最要命的就是这千余骑兵就成了彻底的孤军,而且很可能是明军中唯一还在黄河以北的孤军。
陈锐盯着马芳,“你在哪儿遇敌?”
“阳谷县以西。”马芳对山东、北直隶的地形不太熟悉。
陈锐迅速铺开地图,“阳谷县以西,距离大名府并不远。”
戚继光在边上补充道:“大名府是北直隶最北处,西南方向是卫辉府、归德府,再往西就是怀庆府。”
“是哨骑还是游骑?”陈锐抬头问。
“哨骑。”老哈很肯定的说:“最后是往北绕了个圈子才甩掉的。”
陈锐一巴掌拍在地图上,虽然到现在还不知道具体情况,但现在不能等了,他霍然起身一把抓住周君佐,“走!”
“去哪儿?”
“回军!”陈锐双目圆瞪,“难道留在这儿等死吗?!”
众人都沉默下来了,他们与陈锐毕竟是不同的。
在现代军队中,陈锐也需要令行禁止,但来到这个时代,他就没那么顺从了。
而其他人世世代代都在军中,违抗命令不是每个人都有这样的勇气。
听老哈小声解释了几句,陈锐忍不住气极反笑,明军的将校严守军纪的真的不多在场的这些勉强算是,但偏偏是他们在这种情况下不敢有所动作。
戚继光摁着陈锐的肩膀,放缓语气说:“即将入夜,就算走现在也走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