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营门处分开,谭纶还要去探视伤员,吴百朋带着儿子回了营帐。
刚刚进来,吴大瓒就迫不及待的问:“父亲,适才谭知府何意?”
吴百朋沉默片刻后才低声道:“此次出兵得江北总督府默许,但朝中是不知情的。”
吴大瓒眨眨眼,“孩儿知晓的。”
“去岁徐州也出兵北上,战后吴子实被调任。”吴百朋慢慢的说:“谭子理有勇有谋亦有志,更得士卒拥戴,善于用兵,不愿调离。”
“所以,此番出兵,必有所获。”
看儿子还没听懂,吴百朋只能详细的说:“护卫军占据沂州,实则只是郯城、临沂两地,但费县、峄县、腾县呢?”
吴大瓒愣了下才恍然大悟,若是谭纶有收复旧土之功,那出兵一事拿到朝中——至少明面上是拿得出手,占得住脚的,很可能不会被调离。
而吴百朋刚开始觉得不好谈,是因为得舟山薯种,但谭纶却看得明白,这种事应该是舟山早就决定了的,绝不是吴惟忠区区一个营正能决定的,并不会影响自己与护卫军接下来的谈判。
吴大瓒想了会儿,低声说道:“父亲,我——”
“你想去舟山。”吴百朋面无表情的说:“不行。”
“为何不行?”吴大瓒急了,“护卫军如今名扬天下,其中多有义乌英杰,难道孩儿——”
“正因为义乌青壮尽出,还出了陈子銮、楼楠、丁邦彦等一干名将。”吴百朋苦笑了两声,“去岁吴子实被调离,但为父为什么没有被调走?”
被赶出去的吴大瓒想了又想,才隐隐约约猜到了一些。
江北的官员中,论与舟山关系最深的就是吴百朋,之所以朝廷没有将其调离,主要就是因为他是义乌人。
不管是为了缓和关系,还是为了可能的笼络,朝廷没有将吴百朋调走。
而护卫军只怕也愿意维系现状,徐州军连续两次北上山东,虽然先后领军的是两任徐州知府吴桂芳、谭纶,但究其根本,还是吴百朋这个江北巡按在其中斡旋。
若是吴大瓒投入舟山,那吴百朋就肯定会被调走,以免得后者也投入舟山。
临沂县城内,吴惟忠坐在床头的椅子上,听医者详细的说了一遍,才对半靠在床头的沉洛说:“放心吧,最多个把月就能痊愈。”
“此次多亏你了。”沉洛气色有些萎靡,但神色振奋,笑着说:“浮来山一战,便知道你必成大器,没想到这么快。”
“些许侥幸罢了。”
“这也能算侥幸吗?”沉洛大笑了两声,随后一阵咳嗽,平复下来后才说道:“徐州军那边——”
“让给他们,我已经去文旅部了。”吴惟忠平静的说:“其一,二旅兵力不足,守穆陵关,守莒州,守临沂,守郯城,兵力太过分散。”
“其二,谭纶、吴百朋皆慷慨有志,不是背后作崇的小人,但若无功勋,一旦调任,下一任徐州知府、江北巡按——就不知道什么秉性了。”
“若无必要,护卫军不宜与江北军、徐州军发生冲突。”
顿了顿,吴惟忠继续说:“其三,他日北伐,出蒙山这条路线很重要,与淮东、徐州保持良好关系,很重要。”
沉洛听完沉默了会儿,苦笑着点头,这位二十岁的青年目光长远,所思所想不限于当下,难怪被陈子銮、楼楠誉为军中后起之辈第一人。
“当然了,不仅峰县、费县,徐州军若是要拿下,那就必须守御九女关、白马关两地,断绝蒙山南北要道。”
沉洛愣了下,“你的意思是——”
“北伐非一日之功,此战之后,护卫军当在青州、莱州、登州等地休养生息。”吴惟忠解释道:“暂且由明军守着要道的好。”
说白了,吴惟忠的思路是,此次山东大战,即使护卫军不败北,接下来也要修炼内功,强大之后才有可能北伐,这不是一年两年的工夫——压力先让明军承受。
看着沉洛沉沉睡去,吴惟忠才出门,望着天上明月,长长舒了口气。
毕竟是才二干岁的青年,陡然授予如此重担,吴惟忠脸上不现,但心里的压力非他人可知,不到两千的护卫军,对阵四千馀白莲教军和两千鞑靼骑兵。
虽然有三千徐州军助阵,但吴惟忠一直心有提防,直到现在尘埃落定,这把心放回肚子。
“也不知道胶州那边如何——”
吴惟忠在担忧胶州战事,而第二天的莒县,凌云翼正在与二旅正陈子銮在评价临沂一战,对这位二十岁的青年大加赞誉。
不仅仅是赞誉吴惟忠精密的部署,准确的指挥,更是赞誉吴惟忠在战后的诸多处置。
“输红薯种给徐州、淮东,以示诚意,让出三县之地以及白马关、九女关,更是难得。”凌云翼啧啧道:“吴汝诚虽年少,却有器量。”
陈子銮点头赞同,吴惟忠才二十岁,这么年轻,怎么可能没有建功立业之心,他也的确有这样的能力。
在一场大捷之后,没有尽取沂州,夸耀战功,而是审时度势,不仅仅在战略上,在政治上也有长远的眼光,这的确非常难得。
“不过谭子理此人,就有些阴诡了。”陈子銮摇头道:“三县之地,别说徐州,就是江北也拿不出那么多粮食。”
沂州以及济宁州一带,被白莲教民、鞑靼肆虐,流民四散,想要稳稳的拿下三县以及蒙山三关,非要大批粮米不可。
“莒州这边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