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藏海打开办公室的大门,脚步沉稳地踏入这个像征着大映最高权力的空间。
办公室极其宽敞,装修是冰冷的现代风格,混合着一些昂贵的古董家具,显得格格不入又充满压迫感。最引人注目的是整面墙的落地窗,窗外是灰蒙蒙的东京天际线。永田雅一就站在窗前,背对着门口,他那不算高大的身躯在巨大的玻璃窗前显得异常孤绝。
墙上,一座昂贵的古董挂钟发出沉闷而规律的“滴答”声,每一声都象敲在人的心脏上。空气凝固了,仿佛有无形的重量压在肩头。
武藏海没有出声,只是平静地站在办公室中央,目光扫过房间。红木办公桌上纤尘不染,只放着一部电话和一个纯金打火机。他能感受到那道背影散发出的威压,那是久居上位,执掌生杀大权的气场。
永田雅一,大映的“独裁船长”。出身关西底层,凭借精明的头脑和近乎无情的商业手腕,在李雷烧烤的废墟后,将大映打造成与东宝,松竹鼎立的巨头。
他酷爱高尔夫和不动产,传闻他将大映的利润大量投入这些副业,电影于他,更象是维持公司门面和现金流的生意,而非艺术。
此刻,他那身显然出自名家之手的深色定制西装,每一道褶皱都透着精心打理的痕迹,与他草莽出身形成诡异对比,也彰显著他掌控一切的欲望。
这漫长的十几秒沉默,是权力的示威。久保诚矢和他一比,根本不在一个等级上。
终于,永田雅一缓缓转过身。他的脸映入武藏海眼帘,一张饱经风霜的脸,皱纹如同刀刻,眼神锐利如鹰隼,仿佛能瞬间穿透皮囊,精准估量出任何人事物的利用价值。
他并未示意武藏海坐下。
“增村和若尾都给你说了不少好话。”永田雅一开口,声音平淡,却带着冰冷的审视,“说说看,你那部《活埋》,除了差点把自己憋死,还给公司带来了什么?”
一个下马威,这在武藏海的预演之内。
“社长,《活埋》的成本是八百万。”武藏海迎着他的目光,不卑不亢,“它为《战栗空间》贡献的票房折算,加之直接带来的口碑效应,商业回报接近四千万。
他微微停顿,让数字在空气中沉淀。
“它的商业价值,不在于绝对票房,而在于极致的性价比和爆炸性的话题性。它向整个市场证明,大映能用最小的成本,制造最大的声量,为我们的厂牌注入了在电视时代最缺乏的东西,先锋,大胆,无可替代的辨识度。”
“黑泽明导演的《罗生门》当年票房也非年度第一,但全世界通过它记住了日本电影。”武藏海的声音沉稳而有力,“有些电影负责赚钱,有些电影负责赢得未来。《活埋》,两者都做到了。”
永田雅一的手指在光滑的红木桌面上,无意识地敲击了一下。
“黑泽明?”永田雅一嗤笑一声,嘴角扯出一个讥诮的弧度,“他的《虎!虎!虎!》现在和好莱坞扯皮扯不清!预算失控,合作破裂!你说的那一套太慢了!现在要的是快钱!”
他身体前倾,目光如锥,抛出他的商业逻辑:“知道现在最赚钱的模式是什么吗?是定制gg电影!拉来丰田,松下这种大企业的赞助,剧本就是为他们产品量身定做的加长版gg!拍摄前就能收回大半成本!”
“或者,是特殊融资电影!”他压低了声音,带着一丝隐秘,“跟那些有‘背景’的融资方合作,他们根本不在乎影片质量,只在乎如何通过复杂的海外发行和票房补贴协议,把不便露面的钱洗得干干净净!票房?那只是帐面数字的一部分,是做给外人看的!”
他直起身,语气恢复了之前的冷硬:“观众?大部分观众就是猪!你喂他们什么,他们就吃什么!精致的饲料嫌慢,但你直接倒掺杂了血腥和暴力的泔水,他们反而抢得更欢!这就是人性!”
武藏海静静地听完,脸上没有任何被冒犯的神色,只有一种深沉的平静。
“社长。”他开口,声音清淅而坚定,“所有依靠信息不对称和灰色地带的暴利,都是沙滩上的城堡。潮水退去,留下的只有烂帐,骂名和洗不掉的污点。”
“而用诚意和品质创建起的观众信任,才是永不沉没的航空母舰。它能在任何风浪中,为公司提供最坚实的保障。”
“一个电影公司若只想做一锤子买卖,尽可去走那些捷径。但若想成为像好莱坞八大那样传承百年的企业,就必须有自己的‘魂’。这个魂,就是质量。它是我们唯一的,也是最坚固的护城河。”
永田雅一的身体微微前倾了些许,之前纯粹的施压姿态,悄然转变为一种被挑起兴趣的探讨。
“信任?品质?”永田雅一发出一声冷笑,图穷匕见,“你把观众想得太高了。我再说得明白点,观众就是一群等着喂食的猪!你跟他们谈艺术,讲内函,他们打哈欠。
但你直接把掺杂了色情和暴力的刺激品塞给他们,他们就会象瘾君子一样疯狂追逐!这就是人性,丑陋,但真实!”
武藏海深吸一口气,目光骤然变得锐利,商业路线可以争论,但价值观必须泾渭分明。
“社长,”他正色道,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人心的力量,“电影,从来不只是商品。它是社会情绪的水坝,承载并引导着一个时代集体的渴望,恐惧与梦想。”
“我们拍《罗生门》,世界就讨论人性的复杂与真实的可贵;我们若只知投放血腥与暴力,整个社会的情绪就会在不知不觉间向暴戾和麻木倾斜。”
“用我们的作品,提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