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冷冷扫视场中众人,随即又不经意地瞥了瞥端坐饮酒的赵楷。心中虽怒意勃发,却又强自按捺下来。此番比斗,并未规定用何规矩,那青衣客虽手段下作,为人不齿。然,站着不倒的始终是他。他童贯并非输不起之人,胜便是胜,败便是败,何况尚有两场,胜负未定,纵使大败亏输,香袋落入郓王之手,他还有关键谶语,自可拿捏郓王!
萧怀远此时已稍缓过劲来,他功力深厚,虽膻中穴受创,但已性命无虞。且,终究是他大意之下,输了一场。大丈夫既已败北,自该认栽。当下便道:“韩兄弟、岳兄弟,是老哥技不如人,输得无话可说。咱们且就此作罢。你二人若是有心,便好生应敌,堂堂正正赢过两场,不叫宵小小觑了咱!”
韩、岳二人闻言,只得悻悻罢手,与萧佑一道护着萧怀远退至场外。
童贯见众人退回,面色稍缓,大手一挥,便有医者疾步上前为萧怀远医治伤势。
那赵楷见童贯认栽,嘴角微微上扬,当即便长身而起,对着青衣客喝骂道:“孤乃天潢贵胄,岂可见此卑劣之举。祝青衣,你虽为孤胜过一场,然此等手段实为人所耻。孤应允之赏,加倍赐之。然,自今日始,你便不再是孤之门客。且退下领赏去罢,今后莫要让孤再见到你,否则,定斩不饶!”
青衣客身子一僵,面上青白交加,嘴唇颤斗却终未吐出一字。只得凄凄然,拱手拜谢而后转身,带着一身重伤跌跌撞撞黯然离去,那萧瑟背影之下,是一双阴狠怨毒的眸子!
李助与裴钧相视一眼,旋即默契别过头去。二人心中作何感想,唯自知之!
医者将萧怀远脉搏一搭,知其并无性命之忧,便与童贯点头示意。童贯微微颔首,放下心来。萧怀远武艺绝伦,既是钱塘巡检又为江南江湖刀道魁首,黑白两道各有声望,乃是他布局南方的重要一环,不容有失。
萧佑扶着萧怀远,仔细瞧着医者为父亲处理伤势。
秦之也见其无暇他顾,便轻轻扯了韩、岳二人衣角。
韩世忠与岳飞会意,便与秦之也行至稍远处议话。
秦之也将手中帕子呈在二人眼前,只见其上沾有一片油汪汪的污渍,她低声道:“此为适才萧叔父与那青衣客对峙之地所留痕迹,馀瞧着象是一种油渍。”
韩世忠与岳飞接过帕子,二人仔细闻了闻,韩世忠道:“闻着象是猛火油。”
岳飞则皱眉道:“猛火油即便遇水不灭,燃之迅猛。然则那细微银针附带此物,却绝无此等威势。”
韩世忠亦点头道:“确实,猛火油燃之橙黄,却与这紫焰迥异。”
秦之也思虑片刻,道:“不论如何,青衣客既然有此手段,难保其馀人等亦有此鬼蜮伎俩。二位好汉当多加防范才是。”
韩、岳二人拱手称是,二人皆对这心思缜密、胆识过人的小娘子颇有几分钦佩之意。
那厢赵楷得胜一场,便对金剑先生李助之筹谋愈加信重,又因压过童贯一头,更是意气风发,乃朗声道:“前番太师先出一人。此番,孤当自先择一人出战,以显公正。袁铁衣,你且上前来!”
那身长七尺的汉袁铁衣依言上前,单膝跪在赵楷案前,垂眉低首,屈身抱拳,道:“末将在。”
赵楷见他如此谦逊,心中大悦,便笑道:“袁教头,你是禁军出身,切不可学那祝青衣,没地丢了禁军体面。待你得胜归来,孤自守诺,不吝重赏!”
袁铁衣闻言大喜,重重磕头拜谢不止。
童贯瞧着此等阿腴奉承、没了骨头的货色,心中自是鄙夷。他虽因权势操弄权柄,然对西军之中那些硬骨头,其实颇为敬重,更多有照拂。便是老种,做了替罪羊,亦不过下野养老,他可不曾真个要他性命。否则泼韩五便不是来讨要军资,而是要他性命了!
“韩世忠!”
韩世忠忽闻童贯叫唤,当即便径直上前,拱手抱拳道:“在!”
童贯长身而起,负手而立道:“韩世忠,袁铁衣号称‘禁军拳脚第一’。你可敢与之一战!”
韩世忠抬眼望着跪在赵楷案前的袁铁衣,露出一口森森白牙,蔑视一笑道:“俺在西军,杀的便是党项蛮子各部第一。这甚么‘禁军拳脚第一’与他们又有何分别!”
童贯哈哈大笑,随即笑意一敛,喝道:“说甚胡话,此乃咱与大王之间玩笑游戏,又非死斗,岂能真个要人性命!”
韩世忠嘿嘿一笑,并不反驳。
那厢赵楷闻言,面色一沉,便对袁铁衣喝道:“听见没,你这‘禁军拳脚第一’人家不甚瞧得上哩。”
袁铁衣施施然起身,向着赵楷与童贯抱拳施礼,旋即便直面韩世忠,沉声道:“大话少言,手底下见真章罢!”
韩世忠哂笑一声,缓缓解开外袍,只衬一件汗衫,露出精壮如铁的身躯。他将双拳捏得劈啪作响,道:“你既是拳脚里的能手,俺便与你比较手脚功夫。如此,你若是输了,方显俺的手段!”
二人各自于场中站定,摆开架势。袁铁衣自持身份,不愿先发制人。韩世忠却是尸山血海里杀出的军汉,占据先机便是本能。他见袁铁衣如此托大,便狰狞一笑,忽地欺身而上,左拳如电,直取袁铁衣面门。
袁铁衣无愧拳脚宗师,轻描淡写般便避了开去。旋即脚下一勾,便攻向韩世忠下盘。韩世忠嘿嘿一笑,更不管袁铁衣攻势,只将直拳变化,双拳如铁锤般砸向袁铁衣脑门。
袁铁衣暗道:“泼皮!”竟不按常理出招,只得无奈撤招,回身避让,双臂有如昙花盛开,拨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