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位,速将这些车架围在渡口外罢。
如此,我等以弓箭御守,未必不能将金人打退。
诸位再搜寻一下,各家抛下的辎重之中可有烈酒、火油。若是有烈酒、火油配合,则生机便大了许多。
诸位放心,馀与诸位皆是落难之人。
若是渡口为金人所破,馀便第一个自刎以报国恩!”
说罢,秦之也便自袖中抽出了一把寒光熠熠的匕首,握在胸前。
众人见此,神情皆是一震,羞惭之心顿起。
一位养在深闺的娘子都有如此气慨,而他们这些多是军中被调选为护卫的汉子,却畏敌至此,当真是羞愧难当!
随即众人便各自低着头,匆匆跑到了渡口外,一边搜寻有用之物,一边将车架破坏,垒起一道厚实的壁垒。
其实,非是众人皆愿服从秦之也安排,只是这渡口之外,三面临水,逃脱路途只有迎着金军的那一个方向。
若是各自逃散,恐怕皆难逃金兵斥候追杀。
而这隆冬之际,更兼这滔滔江水,非到万不得已,众人却从未想过跳河一途。
毕竟这茫茫大河,就算水性极好,亦是九死一生!
幸得众人在那些辎重之中,当真发现了些烈酒以及为数不少的箭矢,想是哪家为以防万一准备之物。
秦之也命人将酒与箭矢分发下去,自己亦留了一坛烈酒在身边。
众人见状,对这位年轻娘子的敬佩更是到了极点。
这分明是怕金人果真不计后果攻入渡口,便要自刎自焚,以全名节啊!
正当众人心弦紧绷之际,闷雷般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秦之也站上木箱垒起的高台望去,只见十馀名金人轻骑,正追逐一位策马狂奔的绯袍青年,直扑渡口而来!
秦之也心下雪亮,游商所言“重要人物”,必是这位落难的皇子无疑。
当下,秦之也便对自家护卫道:“吩咐下去,箭射金兵,掩护那位贵人!”
护卫领命而去。
在一众护卫的箭雨之下,那位皇子狼狈地弃马,爬过了障碍,随即便瘫软在地。
而那些金兵为箭雨所阻,纷纷怒喝着,亦弯弓回击。
一阵箭雨袭来,险些将站在高处的秦之也射中!
好在茵陈眼疾手快,一把将秦之也拽了下来。
众护卫之中多有军中好手,此时更是事关生死之际,箭矢愈发凌厉精准。
金兵在密集的箭雨下,人马皆难以靠近,只得悻悻然策马退后一箭之地,口中兀自呼喝着众人听不懂的番语咒骂。
那皇子见金人暂退,整了整凌乱的绯袍,起身将尘土拍去,这才来到秦之也面前。
他眼中掠过一丝惊异,仔细打量着这位在乱军中指挥若定、清丽中带着英气的少女。
旋即拱手作揖,姿态恢复了几分天潢贵胄的从容:
“孤,上皇第九子,康王赵构,谢过小娘子与诸位义士救命之恩!”
秦之也敛衽万福回礼。
“小女子,御史中丞秦讳柏之女,秦之也,见过康王殿下。
殿下万福。此刻金贼环伺,危局未解,实非叙话之时,还请殿下移至后方暂避,以防流矢无眼。”
赵构目光微动,从眼前这位秦娘子身上,扫过她身后那些面带风霜却眼神坚定的护卫,心下已是了然。
此刻若强行令他们护自己突围,只怕适得其反。
他心思电转,瞬间便有了计较——不若先作壁上观。
待他们与金人拼杀至士气衰竭时,自己再以亲王之尊出面,许以重赏,或可激励这些汉子为自己杀出一条血路。
此处尚有马匹,只需悍勇之士稍缠金兵片刻,他自信凭自家本事,自可逃出生天!
“有劳小娘子费心。”
赵构从善如流,温言一句,便退至渡口最里处,倚着堆放的货物坐下。
目光扫过波涛汹涌的江面,他心底又是一沉。
他虽通水性,但这隆冬时节,江水寒彻刺骨,水流湍急,泅渡无异于自寻死路。
正当赵构心绪纷乱之际,金兵那边已有了新的动作。
只见金兵纷纷下马,收拢散落在外的马匹,又从地上捡起石块,用随身携带的绳索牢牢捆紧。
秦府护卫头领见状,脸色骤变,急步至秦之也身旁,抱拳低声道:
“姑娘,大事不好!看这架势,金贼是想用绳索套住我们的障碍,再驱赶马匹强行拉垮防线!”
话音未落,对面金兵已顶着皮盾,嚎叫着再次迫近,奋力将系着石块的另一端绳索向车阵抛来!
“放箭!快放箭!绝不能让他们得逞!”
护卫头领须发皆张,嘶声怒吼,同时弓如满月,一箭离弦而去。
众人皆知此乃生死关头,哪个敢怠慢,一时间箭如飞蝗,拼命向那些试图固定绳索的金兵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