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学家石像的问题,如同一个无形的枷锁,瞬间扼住了所有人的思维。
“我思,故我在”——笛卡尔的经典命题,被视为理性主义的基石。但在此地,在悖论回廊这个逻辑与存在本身都变得模糊的地方,这个问题的重量足以压垮心智。
石心张了张嘴,他朴素的认知无法理解这种绕圈子的东西。沐秋试图用生命的直观去感受,却只觉得思绪陷入泥沼。珀莉抱着脑袋蹲下,拒绝思考。汐的歌声彻底沉寂,无法在这种纯粹思辨的领域产生作用。
墨恒和简璃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他们可以尝试用逻辑去解构,但在这个地方,任何逻辑都可能被扭曲,陷入无限递归的悖论之中。强行回答,很可能导致心智受损。
压力,集中在了站在最前方的青思渊和缃珩身上。
缃珩眉头紧锁,流光在他眸中闪烁,试图寻找这个问题的“光明的解答”。他本能地觉得这句话是对的,思考本身就是存在的证明。但一想到这里是悖论回廊,任何看似坚固的真理都可能崩塌,他又犹豫了。
而青思渊,则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他并非在思考答案的对错。这个问题本身,勾动了他心象深处某些刚刚整合不久的东西。
绝对的理性告诉他,这个命题在逻辑上是成立的,是构建认知的起点。但那份被混沌原初之力融合、不再刻意压抑的情感与记忆,却让他感受到了这个命题的“冰冷”与“局限”。
“我思,故我在”——它将“存在”狭隘地定义为了“思考”的附属品。那那些不假思索的守护本能呢?那些无法用逻辑厘清的情感波动呢?那些潜藏在意识之下的、属于“存在”本身的更原始的悸动呢?它们难道就不算“存在”了吗?
他想起了自己在回音壁障中看到的那些被挖掘出的、属于“下意识”的守护瞬间。那些时刻,他并未“思考”,他只是……“存在”着,并做出了反应。
他想起了与缃珩链接共鸣时,那种超越思考、直指本源的融合体验。
存在,或许远比“思考”更加广阔,更加……原初。
他抬起头,看向那尊哲学家石像,绯红的瞳孔中不再有困惑,只有一种洞悉本质的平静。
他没有直接回答“是”或“否”,而是用一种清晰而笃定的声音,缓缓说道:
“我在此处,故我思,亦故我在。”
“存在,先于思辨。”
他将笛卡尔的命题倒转了过来!不是思考证明了存在,而是存在本身,赋予了思考以意义和可能!存在是更根本的前提!
这句话出口的瞬间,仿佛触动了某种更深层的规则。
嗡——!
整个悖论回廊剧烈地震颤了一下!周围那些不断自我否定、循环悖论的书籍和书架,仿佛被一股更加本源的力量抚平,出现了短暂的凝滞!
哲学家石像那大理石雕刻的脸上,似乎浮现出一丝极其细微的、名为“赞许”的波动。它那宏大的声音再次响起,却少了几分拷问,多了几分探讨的意味:
“有趣的观点。跳出了理性的循环,回归了存在的本源。那么,以此为基础……”
石像的话锋陡然一转,指向了青思渊和缃珩之间那缕灰色的链接,问出了一个更加尖锐、更加直指核心的问题:
“尔等二人,链接共生,光尘交织。此‘共存’,是‘我’之延伸,还是……‘我’之消弭?”
“汝等,是一个‘我们’,还是两个‘我’?”
这个问题,比之前更加凶险!它直接拷问着两人链接的本质,拷问着个体性与共生关系的边界!
缃珩心中一紧,下意识地看向青思渊。他从未深入思考过这个问题,链接对他而言是温暖是依靠是力量,是自然而然的存在。但被如此直白地质问,他忽然也有些茫然。
青思渊的瞳孔微微收缩。这个问题,同样触动了他内心最深的矛盾与整合后的认知。
绝对的理性会告诉他,个体性是存在的基石,链接只是工具,是合作。但那份融合的体验,那种心意相通、力量交融的感觉,又清晰地告诉他,有些东西已经超越了简单的“两个个体”。
他想起了观星者的话,想起了混沌原初的本质——那是分化出光与尘,却又包容一切的源头。
他再次看向石像,又侧头看了一眼身旁因问题而显得有些无措的缃珩。
这一次,他的回答没有犹豫,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确定,以及某种宣告般的意味:
“链接非消弭,乃共鸣。”
“我即是我,他即是他。”
“然‘我们’,亦是一种真实,一种……更广阔的存在形态。”
“如同光与尘,对立,统一,共生。”
“此即为……‘混沌原初’所示之‘一与多’。”
他的声音在回廊中回荡,每一个字都仿佛蕴含着奇异的力量,引动着周围的心象规则。那缕灰色的链接随着他的话语明亮起来,散发出和谐而强大的波动,仿佛在印证着他的话语。
既肯定了独立的“我”,又承认了共生的“我们”。将个体性与链接的统一,上升到了世界本源“一与多”的哲学高度!
哲学家石像彻底沉默了。它那大理石身躯上的理性光辉缓缓内敛,最终,它对着青思渊,微微颔首。
“智慧,不在于知晓答案,而在于……理解问题,并找到属于自己的‘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