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还在吹,青禹的手指贴在日记本的封面上,没有松开。那三个字像钉进他心里,陆九剑。
小七蹲在一旁,看着他低垂的脸,没说话,只是把药篓往他这边挪了挪,像是怕他突然倒下时没人接住。
青禹慢慢翻开下一页。
纸已经脆得不能再碰,他用木灵轻轻托着,一点一点渗入纤维,让墨迹不再脱落。字是歪的,有的被水泡过,有的像是写到一半被人打断。
“三月二十,我藏身外岛第七日。季寒山派人在北境清查逃犯踪迹,实则搜寻《星盘图》下落。他们知道那东西能引出灵脉源头,一旦启动,魔骨将无法隐藏。”
青禹停了一下,抬头看了看远处还在挣扎的敌舰。火焰纹旗已经倒了,但船还在动。
他继续读。
“四月初五,我联络旧部三人,皆失联。其中一人是我亲信,临死前传讯‘火盆翻了’。我知道这是暗语——镇魔司内部已乱,有人动手灭口。”
小七轻声问:“火盆翻了……是什么意思?”
青禹没回答,手指往下移。
“我曾想揭发他。可证据不足,令符被夺,身份成疑。若强行上报,只会被当成疯子关押。更怕的是,一旦打草惊蛇,那些还活着的弟子、被囚禁的孩子,都会死。”
秦昭月靠在石台边,听到这里,呼吸重了几分。
青禹念出下一段:“所以我选择藏起来。把线索埋进令牌,把真相写进这本日记。只要有人找到它,哪怕百年后,也能知道谁在说谎,谁在流血。”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是怕惊扰什么。
最后几页几乎看不清,笔画断续,像是写字的人已经撑不住。
“若你看到这些,说明我已不在。带着星盘去……”
后面只剩一道划痕,再无字迹。
青禹盯着那半行字,一动不动。
小七伸手摸了摸残页边缘,“你看得出他想写哪儿吗?”
青禹闭眼,指尖在纸上轻轻摩挲。木灵顺着纸纹探入,捕捉残留的笔锋走向。片刻后,他睁开眼,“不是地名开头,是中间部分。那一笔拉得很长,向下弯,像‘源’字的最后一捺。”
“灵脉源头?”小七说。
青禹点头,“父母临终时也提过星盘。他们说,木心不灭,路就不会断。我一直不明白什么意思,现在想来,他们也不是让我报仇,是让我走下去。”
秦昭月忽然开口:“可你真要走吗?季寒山背后还有人。百年前就能操控镇魔司,现在势力只会更大。你拿着日记,等于拿着一把刀指向他们的喉咙。”
青禹低头看着手中的本子,“陆前辈当年也有退路。他可以逃,可以隐姓埋名活下来。但他没走。他留下来写这些东西,哪怕没人相信,也要留下火种。”
“可你现在去,就是送死。”秦昭月声音紧了些,“你不只是一个人,还有小七,有青绫,我们都跟着你。”
小七抬起头,“我不怕。”
青禹看了她一眼,又看向海面。
青绫一直盘在他肩上,这时轻轻动了动尾巴,像是在回应。
他伸手摸了摸她的鳞片,“你说呢?”
青绫没动,只是把头靠在他颈侧,体温微凉。
青禹深吸一口气,站起身。
“如果我不去,谁去?如果都等别人先出手,那这件事就永远不会有结果。陆前辈等了一辈子,我不能让他白等。”
他说完,把日记本收进怀里,贴着胸口放好。
风卷起他的药袍一角,他握紧了腰间的木剑。
小七站起来,拍了拍裙子上的沙,“那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不走了。”青禹说,“我们现在就在源头附近。刚才那块令牌里的画面,石殿的地基裂纹,和这片海底岩层走向一致。我们没离开过目的地,只是没认出来。”
秦昭月皱眉,“你是说,灵脉源头就在残骸区下面?”
“不然海兽怎么会聚集在这里?它们感应到了什么。季家抓它们做实验,也是为了探测地底能量波动。”
他蹲下身,手掌按在湿沙上。木灵缓缓下沉,穿过泥层,触到坚硬的岩面。再往下,有一丝极微弱的震感,像是心跳。
“这里有通道。很深,被封住了,但没死透。”
小七也把手放下来,“我能感觉到……下面有东西在‘说话’,像草木枯萎前的那种叹息。”
秦昭月沉默了一会儿,“你要下去?”
“必须下去。但不是现在。”青禹收回手,“我们得准备。丹药、符纸、照明玉都要检查。青绫,你熟悉水路,待会潜下去看看有没有新的入口。”
青绫点点头,尾巴轻轻摆动。
就在这时,浅滩那边传来扑腾声。
一只海兽幼崽从水里冲出来,嘴里叼着一块布,直奔青禹而来。
它把布放在他脚边,喘着气,鳍还在抖。
那是一块黑布,边缘烧焦,上面印着红色火焰纹,角上有个“季”字。
布上有血,已经干了,但颜色还鲜。
青禹捡起来,用木灵探进去。
“三天前沾的血。伤口来自背后,是逃跑时被划伤的。追兵用了毒,那人没活过一夜。”
小七凑近看,“这不是普通标记。这是猎杀令的随身信物,只有季家核心护卫才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