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诅者已经死透了,和花园里的受诅者应该是被同一个人杀的。
黎夜思索片刻,搜查了一番,没有新的线索,他只好离开了厨房。
他费了一番功夫才找到原本的路,越往深处走,走廊的十字路口分部就越不规律,幻象和幻听也越强烈,光是记路就已经很困难了。就在他又杀了几个小怪,喝了一大口水,决定今天就此返回时——
“呜……呜呜……”
他隐约听到了男人的哭声。
“呜呜呜……啊啊……”
他依稀有了不好的预感,循声追去,直接用手锈烂了拦路的一些铁栅栏和管线,到达了被三个十字路口包围的交界处一扇莫名华丽的大门前:
【唱诗厅】
“呜呜……为什么……呜呜呜呜……”
声音就是从里面传来的。
他一手端着枪,一手柄门推开,只见这是一个宽阔的阶梯房间,但不知为何头顶天花板上是个巨大的排风扇,灯光随着风扇的转动忽明忽暗。
罗伊德正躺在房间正中间,身体痉孪着,仿佛正在经历恐怖至极的噩梦。
黎夜第一次知道,活人的身体可以扭曲到这种程度。
这胖子不但浑身痉孪,嘴巴、鼻子和耳朵还不断溢出鲜血。他的水瓶掉落在旁边的地上,里面一滴水也没有了,他充血的眼中的理性也和瓶子里的水一样所剩无几,口中更是胡言乱语:
“啊……院长……呜……妈妈……亲爱的……我会当乖孩子的……不要……不要惩罚我……呜……放我走吧……放我走吧……放我走吧……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
罗伊德已经分不清幻觉和现实了,他看到了火焰,看到了废墟,看到了弹坑,看到了蹦飞的泥土,以及和泥土一同飞溅的残肢。耳边是此起彼伏的惨叫声,还有枪炮声,怒吼声,坍塌声,爆炸声,以及某个老妇人的哭喊,他感觉自己陷入了无穷无尽的噩梦,永远无法逃脱。
他痉孪的双手对着虚空乱抓,不时接触到左手无名指戴的戒指,失忆的他记不得戒指从何而来,只知道自己应该是结婚了,还有人在等他回家。混乱的思绪中爆发出无穷的愤怒、不甘和悔恨,这次出击一个怪物都没能击杀,而他已经撑不到回安全屋了,他想起那个问他“要不要水”的青年,或许他当时应该答应?如果当时答应了或许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了?但谁知道这地方的人值不值得信任?连幻觉和现实都已经混肴的现在,还有什么是能相信的吗?
头,开始变轻了。
越来越轻,越来越轻。
脑子仿佛被蒸发成了气体。
忽然想起过往的种种,那是他本已失去的记忆,全是糟透了的回忆。
被染成血红的扭曲视野中,隐约看到一个人影推门进来了,就是那个青年,那个叫黎夜的青年。
这一瞬间,他感到惭愧。
或许是内心深处的那么一丝理智和善念使然,他挣扎着说出一句简短至极的遗言:
“快……逃!”
————————
“快……逃!”
罗伊德说出这最后两个字的瞬间,头颅裂开了。
他的上半眼框、额头、头盖骨全部碎裂,颅内的大脑变成血红色的气体,蒸发在污浊的空气中,整个唱诗厅都被血红的薄雾充满。
“这是——”
黎夜举起撬棍空挥,打散了红雾,但涌动的雾如同薄红色的幕布般围着他打转,罗伊德的身影也被红雾复盖。
雾中浮现了模糊的景物。
恍然间,黎夜发现自己正置身于一条阴暗的街道上。
冒着蒸汽的车辆来来往往,道路两旁的建筑物上镶崁着巨大的齿轮结构,下水道口冒出青蓝色的蒸汽,街灯是发光的水晶,一个穿着得体的肥胖男人拿着绅士手杖坐在街边,喝茶看报。
“这个人是……罗伊德?这是他的记忆?”
记忆中罗伊德穿的衣服和现在是同一身,只不过还没有变得肮脏破烂。看着这里的风景,黎夜的潜意识里冒出“英伦”这个词,即使他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忽然,薄雾涌动,场景变化了。
记忆中的罗伊德正对着一些衣衫褴缕的人大吼大叫,颐指气使,还非常粗鲁地从他们手中夺去了似乎是钱袋的东西,而被骂的人们只能畏畏缩缩答应。
接着,场景再次变化。
罗伊德坐在病床前,一个和她长得很象的少女躺在床上,浑身上下每个窍孔都插着冒蒸汽的管子,无数仪表盘和卡塔作响的不知名机器将她包围。罗伊德握着少女的手,眼神慈爱又疲惫,不断重复着:
“不要怕……不要怕……爸爸会治好你的……已经弄到足够的钱了……即使出卖灵魂,我也……”
影象到这里突然停住了,就象录像带卡顿一样。不自然的黑暗将记忆中的罗伊德包裹,一个老妇人的身影在黑暗中若隐若现,她温柔地从背后抱住他,枯枝般的双手遮住他的眼睛,用没有嘴唇的嘴凑近他的秃头,印下诅咒的吻。
记忆中的罗伊德和现实中的罗伊德在这一刻重合了,猩红薄雾散去,黎夜重新看到唱诗厅中的景象!罗伊德的头颅彻底崩碎,本就肥胖的身躯进一步膨胀,口鼻血如泉涌,皮肤变成难看的灰白色,血管长出无数樱桃般的瘤子!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