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夜的双手在淌血。
碎石划破手掌,细小的石子嵌在皮肉里,指甲被撬开,血珠不断从皮下渗出。
挖好坑后,他小心地把一具残缺的尸体放入坑中,再把散落在地的残肢也放进去,用土石填埋好,再立一个石板上去充当无字的墓碑,最后合掌叩拜。
这样的重复劳作,在漫长到几乎静止的时间中,重复了几百,几千,几万次。
秋寐每杀一人,他就手挖一墓,安葬一人。扭曲的尸体被土石掩埋,航脏的污血渗入地下,尘归尘,土归土,只留些许的寂聊和空虚的馀悲。
远处的秋霖仍在杀戮。
无法自控,无法停止,机械地重复着不堪回首的记忆。来自过去的亡魂一遍遍被她杀死,又一遍遍站起,然后再被杀死。
她不知自己重复了多少次“快逃”,重复了多少次“对不起”,多少次哀豪“为什么死的不是我”,又多少次以失败告终。在肉体主导被秋彻底篡夺的现在,等待她的只有沉沦于鲜血,被罪孽压垮,然后永不复返。
到底过了多久呢?
恍然之间,她忽然发觉,前面已经没有人了。
一遍又一遍纠缠她的亡魂们,那些可怜的受害者们,忽然没了声息。
她缓缓回头,转身。
看到的是一望无际的墓碑。
粗糙的墓穴,粗糙的坟冢,粗糙的无字碑,数百,数千,数万-所有的人,所有的过去,都被掩埋在这里。
而那个男人一一黎夜,用已经磨损得白骨外露的双手,给最后一个墓盖上最后一杯土。
“黎,夜?”
她愣愣地说。
“爱洛公主终于醒了?”
黎夜最后一次叩拜后,从地上吃力地爬起来,藏起不忍直视的双手,一如往常地向她打招呼。
““‘爱洛公主”————?”
“啊,你老家没有睡美人的童话吗?”
“没听说过—不,那不重要!
秋寐又是害怕又是心疼,黎夜却表现得云淡风轻,虽然他看上去随时都会倒下。
“我本来想救你的,但每次都会失败,但多亏高人指点我才能想明白该发生的事已经发生了,无法改变,也没什么可挽回的,过去的悲痛就让它葬在过去吧。”
“葬在,过去”
秋寐再度看向这无数坟墓,她突然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感觉一一每个墓穴都是她心中的一个持久未消的疮口,而黎夜用自己的双手柄所有疮口一个个堵上了。
“外公对你说的那些话,‘杀一人就救十人弥补,杀万人就救十万人弥补”,归根结底只是希望你好好活下去,你内心深处应该明白吧?”
“我只是怯懦地逃避着死亡,无意义地苟活”一一秋寐没勇气把这句话说出口,不然黎夜为了帮她而付出的努力又算什么呢?
她现在该说什么?该做什么?将过去埋葬在过去之后,她又该何去何从?
“去救人吧,秋寐。”
“何止十人百人,我们可以去救十万人,百万人,甚至流放地所有人,直到你的罪恶感彻底消失。”
“曾经的你肯定做不到,但现在你有朋友,有同伴,有我,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听到这里,秋寐终于笑了。
这笑容脆弱,虚幻,仿佛一触即碎的泡沫,却比世上的一切都更加美丽。
然而一“毫无意义。”
一双苍白的手臂突然从她背后伸出,将她一把抱住!一手抓住她的脸,一手扼住她的喉!
“净化世间即为大善,早入轮回即可解脱,你们称之为残忍,我称之为效率,为什么就是不懂?”
秋的脸,缓缓出现在她背后,这个总是一脸慈爱的少女终于不再面带笑意,莲花双眸里蕴含的分明是愤怒。
“我就知道这还不算完!”
终于唤醒了秋寐的黎夜正和秋展开最后的对峙。
而外面的璃忆雨慌了神。
“等等——等等!?”
考官的形态居然从秋寐变成了黎夜!虽然她知道黎夜现在肯定在秋寐体内的异空间之类的地方,但为何也会被苍之敕令识别到?它不是只会捕获堕落者吗?
“这不对吧绯烟?绯烟?”
而绯烟只是惬惬地看着黎夜形态的考官,小嘴像金鱼一样张合著,表现得很惊讶,但惊讶的点似乎和忆雨不同。
“锈生锈了?锈?为什么是但共鸣啊——
她先是疑惑,然后象是想通了什么,而考官可不在乎她们在想啥一一突然就行动了!
考官的行为模式明显和之前不同,畸变的左臂猛然发难,一拳打向忆雨!
超频模式下的忆雨预测了攻击轨迹,然而拳头在出招瞬间突然爆裂,熊熊锈火轰然爆发!所有被锈火沾染的物体都烧成锈渣,空气中充满铁锈味,忆雨立刻远离,但还是吸进去了大量锈渣,锈毒立刻开始侵蚀身体!
“绯烟!快点运转魔法啊!压制住它!”
洛绯烟微笑着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你为啥还能笑出来啊!?”
“不知道作何表情的话就笑呗。”
“才不一—啊!”
黎夜紧逼而来,才一抬手,数十锈炼枪飞射而来,速度居然不比秋霖的佛珠慢!忆雨连续发射雷暴,虽然击碎了锈炼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