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蕾娜跪坐在潮湿的礁石上,海水浸透了她灰色的长袍。胸前的星坠发出垂死般的嗡鸣,曾经温润的蓝光如今只剩下时断时续的闪烁。她死死攥住宝石,直到棱角割破掌心,鲜血顺着腕骨滴落在礁石上,立刻被那些蠕动的黑色物质吞噬。
她的呼唤消散在海风中。远处,整座岛屿正在发生可怕的异变。黑色石塔融化成粘稠的流体,像有生命的沥青般吞噬着途经的一切。那些紫黑色的异变花朵疯狂增殖,粗壮的茎干上浮现出类似人类血管的纹路,花瓣中央的黄色竖瞳齐刷刷地转向她,瞳孔里映出她苍白的脸。
星坠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灼烧感。伊蕾娜低头看去,发现宝石表面出现了蛛网般的裂纹,一缕缕黑雾正从裂缝中渗出——这是契约断裂的前兆。
伊蕾娜的喃喃自语,那些本该由两人共同承担的黑暗侵蚀,现在全部压在了叶白一个人身上
伊蕾娜的眼前突然闪过无数陌生的画面,那是来自叶白记忆深处的碎片:
放学路上,少年骑着单车穿过林荫道,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书包里装着刚发下来的月考卷子,数学59分的红色数字格外刺眼。
尖锐的刹车声划破夜空,挡风玻璃上的裂痕如同蛛网般蔓延。鲜血模糊了视线,世界在疼痛中逐渐褪色。
消毒水的气味刺激着鼻腔,心电监护仪发出规律的\"滴滴\"声。但最终的结果就是山峰变成了平坦的平原。
这些记忆碎片像锋利的玻璃般刺入伊蕾娜的意识。她终于明白叶白偶尔流露出的违和感从何而来——那些对常识的困惑,对某些魔法原理的一知半解,还有他总说\"我家乡不是这样的\"时的落默
记忆的洪流继续奔涌,将三年前的真相赤裸裸地展现在她面前:
翡翠群岛的悬崖上,那位自称星月族老者的存在正在褪去伪装。枯瘦的身躯像充气般膨胀变形,皮肤下凸起无数蠕动的触须,散发着腐烂海藻的腥臭。
随着记忆碎片的拼合,真相逐渐清晰:
叶白的力量并非诅咒,而是两个世界法则碰撞的产物。每当他的灵魂试图回忆原来的世界,这个世界的法则就会产生排斥反应,导致魔力暴走。的魔法才能,其实是他潜意识里对原来世界的记忆投影。
月泪石吸收的从来不是魔力,而是他灵魂中不属于这个世界的部分。而星坠的作用,是将反噬的力量转移到伊蕾娜身上——这就是为什么每次叶白魔力暴走后,总是她莫名其妙地发烧卧床
现实中的脆响将伊蕾娜拉回噩梦般的当下。星坠终于不堪重负,一块碎片剥落坠地,在礁石上弹跳几下后滚入海中。随着这声脆响,整个翡翠群岛开始剧烈震颤,海面隆起数个巨大的水泡,黑色石塔的残骸突然喷射出数十道粘稠的黑柱,在空中交织成遮天蔽日的罗网。
花藤巨蟒突然调转方向,紫黑色的躯体上数以百计的眼睛同时眨动。当它张开花瓣构成的巨口时,吐出的不是毒液,而是叶白支离破碎的声音:
伊蕾娜的瞳孔骤然收缩。在怪物咽喉深处,她看见月泪石闪烁着微弱的蓝光——就像暴风雨中摇曳的烛火,那是叶白的意识还在挣扎的证据!
黑潮已经蔓延到海岸线,异变的花朵开始吞噬整座岛屿。伊蕾娜的右手已经完全被黑色纹路覆盖,星坠的碎片在她掌心化为灰烬。就在这时,月泪石的蓝光突然增强,叶白的声音清晰地传来:
花藤巨蟒发出刺耳的尖啸,数以千计的花瓣同时张开,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锯齿。伊蕾娜闭上眼睛,将最后的魔力注入残破的星坠——
宝石彻底碎裂,一道刺目的白光爆发,将整座岛屿笼罩。在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刻,伊蕾娜仿佛看见两个重叠的世界正在分离,而叶白站在裂缝中央,对她露出初见时的笑容。
星坠碎裂的瞬间,叶白感到束缚自己灵魂的枷锁终于断裂。
他的意识被撕扯成两半——一半仍困在那具被黑色花藤吞噬的躯壳中,另一半却漂浮在虚无的缝隙里,注视着跪坐在礁石上的伊蕾娜。
她浑身湿透,灰色的长袍被海风掀起,右手已经完全被侵蚀的黑色纹路覆盖,可她的眼神仍然倔强,死死盯着花藤巨蟒的咽喉深处——那里,月泪石仍在闪烁微光。
“伊蕾娜……快走……”
他的声音被扭曲成怪物嘶哑的咆哮,但她的瞳孔骤然收缩,仿佛听见了。
——她总是能听见他的声音。
哪怕是在最深的黑暗里。
花藤巨蟒的躯体正在崩溃,黑色粘液从它的伤口喷涌而出,可它仍然疯狂地扑向伊蕾娜,仿佛最后的执念就是将她一同拖入深渊。
叶白的意识在混沌中挣扎。
“不行……绝对不行……”
他不能让她死在这里。
他不能让她因为自己……再承受任何伤害。
初遇时,她站在废墟里,朝他伸出手:“喂,你还要躺到什么时候?”
旅途中,她一边嫌弃他吃太多面包,一边又偷偷把自己的那份推给他。
每一次魔力暴走,她总是挡在他前面,哪怕自己会因此高烧不退、魔力枯竭。
“这次……换我来保护你了。”
叶白不再抵抗侵蚀。
相反,他主动拥抱了黑暗。
花藤巨蟒的动作突然停滞,它的躯体开始剧烈颤抖,仿佛内部有什么东西在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