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早就被荒坂挫骨扬灰连条狗都没剩下的,失败的恐怖分子而已。真不明白为什么到现在还有这么多人把他当成英雄一样崇拜。”
她的话说得很轻,但在座的几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王涛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真理之眼”则推了推自己的眼镜,用一种学者的口吻客观地分析道:“根据社会心理学的理论,在长期的高压和绝望环境下,人们总是需要一个精神上的‘图腾’来寄托他们反抗的欲望。即使这个‘图腾’本身充满了争议和缺陷。”
“那你呢?”露西转过头用她那双锐利的,仿佛能看穿人心的眼睛看向了岳舟。
“你怎么看?你也觉得他是个英雄吗?”
她是在试探。
她想通过这个问题来判断眼前这个神秘的男人,他到底属于哪一类人。
还是一个和那些公司狗一样只看重利益和结果的冷酷的现实主义者?
岳舟看着她笑了笑。
“他是不是英雄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他用自己的方式向那座高塔发起了冲锋。虽然他失败了而且败得很惨。”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酒吧的天花板,看向了夜之城中心那座如同巨兽般盘踞在城市心脏地带的宏伟的建筑。
——荒坂塔。
“你好像……很恨荒坂?”岳舟随口问道。
“恨?”露西再次冷笑了一声,“我为什么要恨它?我应该感谢它才对。是它教会了我在这个世界上想要活下去就绝对不能相信任何人。”
她的话像是在说给岳舟听。
也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那是一种用厚厚的带刺的冰甲,将自己最柔软的内心给层层包裹起来的自我保护。
“一座你认为自己一辈子都无法反抗,也无法推倒的高塔。是吗?”岳舟一语道破了她内心深处的,那种根深蒂固的无力感。
“难道不是吗?”露西反问道,“你看看这座城市,它的每一条街道每一栋建筑甚至我们呼吸的每一口空气里都充满了荒坂的味道。
它就像是一个无处不在的永恒不死的怪物。而我们只是寄生在它身上的一些随时都可以被捏死的,可怜的虫子而已。”
在她的认知里反抗荒坂就像是蜉蝣撼树一样可笑而不自量力。
“是吗?”岳舟的脸上露出了一种让露西感到非常不舒服的玩味的笑容。
“可在我看来,”
“它也只不过是一座用沙子堆起来的,比较高一点的沙堡而已。”
“看起来很庞大很坚固。”
“但只要潮水来了。”
“它就会在一瞬间崩塌得无影无踪。”
他端起酒杯对着露西遥遥地敬了一下。
“而我……”
“就是那个带来潮水的人。”
那一刻露西看着岳舟那张挂着温和笑容的脸,她愣了一下,随即忍不住嗤笑出声,那笑声里充满了不加掩饰的嘲弄。
“吹牛。”她毫不客气地吐出两个字。
“我知道你很神秘,也知道你有些……我看不懂的,奇怪的本事。但你是不是太小看荒坂了?”
她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像是在给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新人,科普这个世界的残酷常识。
“你知道荒坂是什么吗?它不是街边的某个帮派,也不是某个可以被暗杀的政客。它是一个由数万亿‘欧’,数百万精英,和一支足以碾压任何一个小国的军队所组成的,真正的‘利维坦’!
它赢得了第四次公司战争!它的触手已经深入到了这个世界的每一个角落,从你吃的合成蛋白到你晚上看的超梦,全都是它的!”
“他死了。死得像条狗。荒坂塔倒了一座,然后他们又建了一座更高更大更坚固的。这就是现实。”
露西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辛辣的酒精灼烧着她的喉咙,也让她眼中的嘲弄之色更浓。
“你说你是带来潮水的人?你知道吗,在这座城市里,每天都有无数个像你一样,自以为是的‘潮水’,想要来挑战这座沙堡。但他们的下场,都只有一个。”
但那终究只是羡慕。
而眼前这个男人,他说的是狂妄。
一种无知者无畏的,可笑的狂妄。
她决定暂时地,陪这个“庄家”玩下去。她想看看,当他真正撞上荒坂那坚不可摧的“堤坝”时,会是怎样一副可笑的,狼狈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