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预想中的剧痛,也没有精神撕裂后的混乱。她的思维清晰得像一块刚刚被擦拭过的水晶。
她坐起身,活动了一下自己的手指,确认身体没有任何异常。
然后,她的第一个动作,是猛地掀开被子,看向床头柜上的时钟。
“已经过去三个小时了……”她喃喃自语,眉头紧紧地锁了起来,“数据呢!我的实验数据在哪里?”
她没有去想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也没有去关心自己的身体状况。对于一个将毕生都奉献给科学的狂人而言,实验的中断,远比自身的安危更让她感到焦虑。
“数据在这里。”
一个陌生的、平静的男声从旁边传来。
恭子博士猛地转过头,这才发现,房间里除了她,还有一个穿着白色t恤的东方男人。
他正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手里拿着一个便携式的数据终端,屏幕上显示的,正是她昏迷前最后记录下的,那些如同鬼画符般的混乱波形图。
换做任何一个正常人,在醒来后发现一个陌生男人在自己的病房里,第一反应都应该是戒备和警惕。
但恭子博士不是正常人。
她的眼睛瞬间就亮了,那是一种发现同类的、充满了求知欲的光芒。
“你是谁?”她问道,但语气里没有丝毫的质问,更像是在确认对方的“学术身份”。“你是总部派来的顾问吗?你看到我的数据了?你怎么评价?是不是同步率的算法模型出了问题?”
她连珠炮似地抛出了一系列问题,掀开被子就要下床,似乎打算立刻和对方返回主控室,继续那场未完成的实验。
岳舟没有阻止她,只是将手中的数据终端转向她,指着屏幕上的一段核心代码。
“你的理论基础就错了。”
他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切入了恭子博士最引以为傲的知识体系核心。
“你试图将母亲这个人格模块,像软件一样安装进eva的核心。但你忽略了最基本的一点——灵魂不是程序,它是信息与能量的复合体,拥有自我趋向完整的本能。”
恭子博士下床的动作停住了。她死死地盯着岳舟指向的那段代码,那是她整个实验的理论基石。
“你注入的核心部分,因为它不再完整,所以它会主动从宿主,也就是二号机的生物素体中,汲取它所缺失的东西来填补自己。”
岳舟继续解释道,“二号机的素体是什么?是亚当的复制品。一个充满了攻击性、排他性、非人性的使徒。
所以,你创造出的那个新核心,它不再是恭子博士的灵魂,而是一个混合了母爱与使徒本能的怪物。它既爱你的女儿,又本能地想要毁灭除她之外的一切。”
“而你,”岳舟的目光转向恭子博士本人,“因为失去了母爱这个关键的情感模块,你的主体人格也变得不再完整。
为了维持逻辑自洽,你的潜意识会做出最简单的判断——将那个夺走你母亲身份的孩子,定义为敌人或障碍物。”
“所以,你不是疯了。”岳舟最后做出了结论。“你只是……变成了一个纯粹的、不再爱自己孩子的科学家而已。”
恭子博士呆呆地站在原地,身体微微地颤抖着。
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极致的、醍醐灌顶般的兴奋。
岳舟的话,像一道闪电,劈开了她所有想不通的死胡同。
她之前所有关于精神污染的假设,在这套全新的、将灵魂视为“信息复合体”的理论面前,显得如此粗糙和幼稚。
“信息复合体……自我趋向完整……情感模块……”
她反复咀嚼着这几个陌生的词汇,眼睛越来越亮。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我明白了!失败的原因不是算法,不是硬件,而是我从一开始,对灵魂的定义就错了!”
她完全没有在意岳舟对她人格的剖析,而是像个得到了新玩具的孩子,瞬间就沉浸到了这场意外的学术探讨之中。她快步走到岳舟面前,甚至有些失礼地抓住了他的胳膊。
“这位先生!请您继续说下去!既然灵魂可以被视为信息复合体,那是否意味着,它也可以被编辑?被优化?
我们是不是可以创造出一个完美的、绝对忠诚的、没有任何情感冗余的驾驶员灵魂,直接植入eva核心?”
她的脸上泛着一种不正常的红晕,那是一个科学家在触及真理大门时的狂热。
就在这时,观察室的门被轻轻推开了。
一个穿着小洋装的金棕发色女孩,怀里抱着一本厚厚的德语词典,探头探脑地走了进来。
四岁的明日香,是掐着时间点过来的。
她算好了妈妈每天这个时候会有的短暂休息时间,特地抱着今天刚刚全部背完的词典,准备过来向妈妈展示自己的学习成果。
这是她每天最期待的时刻,也是她唯一能感受到自己“价值”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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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当她走进病房时,看到的却是一幅她从未见过的画面。
她的妈妈,那个最近总是对她不理不睬、甚至有时候会用看陌生人的眼神看她的妈妈。
此刻正抓着一个陌生东方叔叔的胳膊,脸上带着她从未见过的、神采飞扬的笑容,激动地说着一些她完全听不懂的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