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机库内,只剩下小女孩压抑许久的哭声,和一位母亲笨拙生涩的安抚。
这本该是属于家庭伦理剧的温情一幕,但在不远处的控制中心里,气氛却像是被点燃的燃料库,充满了理性的狂热。
数十名来自帝国与工程师文明的顶尖科学家,正围着一块巨大的全息光幕。
他们的眼神,比刚才看到二号机被吞噬时,还要炽热数倍。
光幕的中央,以三维动态模型的形式,实时演算着那个橙红色共生体的内部能量流动。
“不可思议。”
法厄同站在光幕前。他那属于工程师始祖的、仿佛能看穿物质本源的目光,死死地锁定在共生体能量中枢位置,新诞生的那个球形态能量核心上。
他轻轻挥手,模型的画面被瞬间放大了亿万倍。
一个由无数莫比乌斯环交织而成,以超越三维几何学理解的方式,进行着自我循环与增殖的完美结构,展现在所有人面前。
“法厄同阁下。”一名帝国生物学家快步走到他身边,语气里带着无法抑制的激动。
“我们刚刚完成了初步的能量光谱分析。这个核心在稳定后,其能量输出功率超出了我们输入的所有变量总和,并且还在以一个微小但稳定的速率持续增长。”
法厄同没有立刻回答。他伸出手,指尖在虚空中轻轻划过,调出另一组对比数据。那是帝国版共生体的原始能量模型。
“我明白了。”他看着两组数据的差异,喃喃自语,像是在对自己说,又像是在对房间里的每一个人解释。
“帝国的共生体,我研究过它的样本。”
法厄同的声音不大,但足以让周围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它很强大,具备惊人的吞噬、模仿和信息转译能力。它的本质,是一种被写入了归源基因这个底层操作系统的、可编程的生物质。”
他转向岳舟,灰色的眼眸里充满了探究与请教的意味。
“先生,它的强大,源于它是一个可以被无限拓展的平台。像我们工程师文明的黑水,它在诞生之初,其所有的功能和形态变化,都已经被写死在了基因里。它很完美,但没有成长的空间。”
“而您的共生体不同。”法厄同的目光重新回到光幕上。“它像一块空白的硬盘,归源基因给了它识别和安装任何应用软件的能力。”
“但是。”他话锋一转,指着那个耀眼的红色光球,问出了最核心的问题。
“我无法理解的是,根据我们的推演,吞噬eva二号机,对它而言,就像是安装了一个名为亚当细胞模板的软件。这个过程应该会消耗巨大的能量才对。可为什么它反而创造出了一个能量源?”
他停顿了一下,用一种更精准的词汇描述道:“它不是创造,更像是解锁。
它通过吞噬和解析二号机的生物信息,自发地、本能地,从自己的代码库深处,解锁了一项我们从未见过的功能。”
“它在从真空中汲取能量。”
岳舟平静地给出了答案。
真空零点能。
这个存在于理论物理学中最前沿的概念,对于在场的所有科学家而言,都如同神话般遥远。
即便是法厄同,在他的文明鼎盛时期,也只是在理论层面推测过这种能量的存在性,从未想过能以生物的形式将其利用。
“s2机关。”法厄同的嘴里,吐出了这个只存在于死海文书残篇中的名字。“它真的再现了s2机关?”
“是再现,不是复制。”岳舟纠正道。“亚当细胞中,蕴含着s2机关的完整生物学信息。共生体在吞噬它的过程中,解读了这份信息,然后用自己的方式,将这个功能重现了出来。”
“这才是归源基因的真正强大之处。”
岳舟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位科学家。“它不赋予你某种固定的能力,而是给你提供一个框架,让你能够理解、学习、并最终掌握任何一种你看的见、摸得着的超凡技术。”
法厄同沉默了。
他看着岳舟,看着那个从始至终都平静得过分的男人,心中涌起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混杂着震撼与敬畏的情绪。
他们工程师文明,耗费了数万年的光阴,试图去解析神的造物,结果却把自己逼入了进化的死胡同。
而这个来自帝国的男人,他的文明,却选择了一条截然相反的道路。
他们不试图去成为神。
他们只是制造出最好的工具,然后用这些工具,把神的造物,一块块拆开,分析透彻,再变成自己的东西。
这是一种在哲学层面上,更高维的自信。
“先生。”法厄同的语气变得愈发谦逊。“关于这个新生的能量核心,科学院的正式命名出来了吗?”
“出来了。”岳舟说。“它存在于共生体内,并非宿主自身的一部分,所以我们称之为外丹。”
外丹。法厄同反复咀嚼着这个充满东方哲学意味的词汇,若有所思。
他再次看向岳舟,眼中闪过一丝更深层次的明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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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我是否可以这样理解?”他指着那个被称为外丹的光球,又指了指自己,“它的诞生,为帝国正在进行的一个更宏伟的项目,提供了一个偶然但又必然的验证样本?”
岳舟看了他一眼,没有否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