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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妮莎盯着他的眼睛,那双湛蓝色的眸子锐利如刀,似乎想从他瞳孔的最深处,挖掘出哪怕一丝一毫的隐瞒或动摇。但林云的眼神如同千年古井,深邃而毫无波澜。她沉默地接过书,指尖在林云刚才触碰过的地方轻轻摩挲了一下,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将书随手扔回了木箱,发出“哐当”一声轻响。
然而,从那天起,林云发现自己被“提拔”了。凡妮莎以“资料库杂乱无章,需要个识文断字、心思细密的人帮忙整理归档”为由,将他调离了那些需要抛头露面、具有一定危险性的外围任务,安排到了她直属管辖的、位于据点更深处一个相对干燥安静石室内的资料库工作。
这份工作看似轻松,不用再风吹日晒,也不必面对巡逻队的刀剑,却让林云如坐针毡。这间不大的石室里,存放着兄弟会各地据点的人员名单(虽然不全)、重要的物资清单、部分过去和未来的行动计划草案,甚至还有一些埃德温·范克里夫生前留下的、字迹潦草的私人笔记碎片,以及几封与某些身份不明的“神秘资助人”来往的、语焉不详的通信残片。这里无疑是迪菲亚兄弟会信息流动的一个小型枢纽。
林云明白,这既是某种程度上的信任展示,也是一个更加精巧的试探。凡妮莎将他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放在这个充斥着秘密的环境里,就是想看看他在这相对“安全”和“受重视”的岗位上,会不会放松警惕,会不会对某些敏感信息表现出超乎寻常的兴趣,从而露出马脚。
他变得更加谨慎,如同在悬崖边行走。每天,他只是机械地、一丝不苟地整理、归类、抄录文件,对任何涉及核心机密或是危险计划的内容,都表现出一种“事不关己”的漠然,仿佛只是在处理一堆无意义的符号。他甚至“主动”向凡妮莎报告了几处档案中无关紧要的记载错误或前后矛盾之处(比如某次行动的日期记录有一天偏差,或者某批物资的数量对不上号),以一种略显迂腐、尽职尽责的姿态,来彰显自己的“可靠”和“毫无心机”。
日子就在这种无声的、暗流涌动的较量中缓缓流逝。凡妮莎没有找到任何确凿的证据能撕开“老骨头”的伪装,但她的直觉却越来越强烈,如同不断收紧的丝线——这个沉默寡言、看似无害的男人,他那平静甚至有些呆滞的外表下,一定隐藏着巨大的秘密和与之匹配的力量。他那双眼睛背后,绝不是他表现出来的那般空洞。
而林云,则在凡妮莎那双越来越明亮、越来越具穿透力、仿佛能洞察灵魂的目光注视下,感觉自己的“苟活”大计受到了前所未有的严峻挑战。他一边小心翼翼地应付着这位精明过人情商极高的女继承人,扮演好一个平庸、可靠、有点小用的文书角色,一边在整理那些混乱的航运记录和往来账目时,加紧寻找着任何可能利用的、能帮助他脱身前往卡利姆多的线索。
“这小丫头,年纪不大,眼神也太毒了,比她爹难糊弄多了……”某天深夜,当据点里大部分人都已沉睡,林云独自留在资料库的角落里,借着桌上一盏油脂蜡烛(这次是真正的蜡烛,没有动用任何法术)摇曳的微弱光芒,佯装整理,实则快速翻阅着一本破旧的、记录着东部王国各地港口往来船只信息的日志,心里暗自嘀咕,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压力,“再这样待下去,天天在她眼皮子底下晃悠,怕是真的离暴露不远了。必须尽快,尽快想办法弄到一张去塞拉摩或者哪怕只是到米奈希尔港的船票,然后溜之大吉!”
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房间另一头,那张属于凡妮莎的、收拾得整整齐齐的木桌,此刻空无一人,只有一把简单的木椅。但空气中,仿佛还残留着那双充满审视与探究意味的清澈目光,如同无形的蛛网,笼罩在这间堆满纸张的石室里。
这迪菲亚的浑水,因为这位年轻领袖的格外“关注”,而变得越发浑浊和难以蹚过。他感觉自己就像一只落入蛛网的飞虫,看似安全,实则那致命的丝线正在一点点收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