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蹲下身,尽量收敛起自身那若有若无的能量波动,让自己的动作看起来缓慢而没有威胁。他伸出手,手掌中躺着的不是武器,而是一块他们随身携带的、用于充饥的、看起来硬邦邦的干肉块。
那野猪人幼崽看到林云靠近,惊恐地向后猛地一缩,几乎要嵌进废墟的缝隙里,喉咙里发出极其微弱的、带着哭腔的呜咽。
但是,干肉块散发出的、对于饥饿已久的它来说无法抗拒的香气,最终让它那源于生存的本能,艰难地压过了对陌生存在的巨大恐惧。
它犹豫了很长很长时间,小眼睛在林云平静(尽管在它看来可能依旧可怕)的脸和那块肉之间来回逡巡,最终,才像是下定了赴死般的决心,小心翼翼地、以快得几乎出现残影的速度,伸出脏兮兮的小爪子,一把抢过林云手中的肉块,立刻塞进嘴里,发出近乎窒息般的、狼吞虎咽的咀嚼声,连坚硬的肉干边缘都来不及细细啃咬。
看着这个小生物在绝境中依旧顽强挣扎、努力求生的样子,林云心中那点因眼神交汇而产生的、莫名的联系感变得更加清晰、坚定。
他沉默地注视着它进食,仿佛在透过它,审视着某种更宏大的、关于生命存续的命题。片刻之后,他做出了决定,一个在凡妮莎看来近乎疯狂的决定。
“从今以后,你就叫作八戒吧。”
他的声音依旧平静,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仿佛在石头上刻下印记般的宣告口吻。
这不像是在给一个随手捡来的小动物起名,更像是在完成某种冥冥之中早已注定的、带有宿命色彩的命名仪式。这个名字古怪而随意,似乎源自某个久远模糊的记忆碎片,但在此刻,由他口中说出,却莫名地贴合。
一旁的凡妮莎彻底愣住了,嘴巴微微张开,几乎能塞进一个鸡蛋。“八……八戒?”她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这个拗口又奇怪的名字,脸上的表情混杂着荒谬、不解和一丝隐隐的担忧。
她看着林云那专注而认真的侧脸轮廓,将已经到了嘴边的、关于“理智”和“风险”的质疑话语,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她再一次清晰地认识到,眼前这个男人行事,根本不在乎任何世俗的常理、种族的偏见或是潜在的麻烦,他的逻辑,深植于外人无法窥探的内心世界。
林云没有在意凡妮莎的反应,他自顾自地又从背囊上撕下一块相对干净的布条,用水囊里的清水浸湿,然后伸出手,试图小心地擦掉小野猪人——现在该叫八戒了——脸上和鼻子周围凝结的黑灰与血痂。
八戒起初对于这陌生的接触表现得十分抗拒,身体僵硬,喉咙里发出威胁性的低吼,小脑袋不停地向后躲闪。
但在林云那仿佛具有魔力般的、平静而持续的注视下,在刚才那块肉干带来的微弱“贿赂”作用下,它挣扎的幅度渐渐变小,最终只是僵硬地站在那里,任由林云动作,只是那双充满警惕的小眼睛,依旧一眨不眨地、带着审视和不安,紧紧盯着林云近在咫尺的脸,以及旁边那个握着匕首、神色复杂的红发女人。
就这样,林云那原本只有两人(或许还要算上远方的家人)的寻亲队伍里,毫无预兆地、突兀地多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画风迥异的新成员——一个刚刚经历了部落覆灭、失去了所有亲人、名为“八戒”的野猪人幼崽。
前路未知、注定不会平坦的旅途中,除了寻找离散亲人的沉重使命外,又增添了一份看似古怪、却同样沉甸甸的、关于另一个微小生命未来生存的责任。这责任,如同千针石林本身一样,崎岖、突兀,却又真实地落在了他的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