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水宴的喧嚣己经散去,但陈家沟的喜庆气氛却并未完全消退。陈家大院里,连日来依旧是人来人往,道贺的亲友络绎不绝。陈满仓老爷子脸上的笑容就没断过,王老太君也是精神矍铄,招呼着客人。陈延峰和张氏虽然忙碌,但一想到儿子如此争气,心里就跟喝了蜜一样甜。陈延岭、陈延岳两兄弟也是与有荣焉,走路都带着风。二弟陈松、三妹陈秀和小弟陈康更是成了村里孩子们羡慕的对象,整天昂着头,神气十足。
全家人都沉浸在巨大的荣耀和喜悦之中,掰着手指头计算着日子,期盼着陈彦早日从省城荣归故里。王老夫人甚至己经开始和张氏商量,等孙子回来,要给他做几身更体面的衣裳,好好补补身子。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这日午后,一名平日里常去临安府跑些小生意的村民陈老五,连滚带爬、面色惨白地冲进了陈家大院,上气不接下气地喊道:
“不好了!不好了!满仓叔!延峰哥!出大事了!”
正在院里喝茶闲聊的陈满仓、陈延峰等人心里“咯噔”一下,连忙站起身。陈满仓沉声道:“老五,慌什么?慢慢说,出什么事了?”
陈老五喘着粗气,声音带着惊恐:“是是临安府!倭寇!大队的倭寇前几天突然杀到钱塘江口,趁着观潮日人多,攻上了岸!听说听说临安府城外杀得天昏地暗,死伤死伤无数啊!”
“什么?!”
“倭寇?!”
“临安府?!”
这话如同晴天霹雳,瞬间炸响在陈家人心头!陈延峰一个箭步冲上前,抓住陈老五的胳膊,声音都变了调:“老五!你说清楚!彦儿彦儿他就在临安府啊!他怎么样了?有没有消息?”
陈老五哭丧着脸,连连摇头:“延峰哥,我就是听说听说乱得很,倭寇凶残,见人就杀具体具体彦哥儿怎么样了,我也不知道啊!我是拼了命才跑回来的,就怕就怕”
他后面的话没敢说下去,但意思不言而喻。临安府遭此大劫,陈彦一个文弱书生,身处险地,生死难料!
“我的彦儿啊!” 张氏一听,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一黑,惨叫一声,身子就软软地往地上倒去。幸亏旁边的陈延岳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她。
“娘!”
“大嫂!”
众人一阵惊呼,连忙围了上来。王老夫人原本就悬着心,听到这噩耗,又见儿媳如此,急火攻心,只觉得胸口一阵剧痛,一口气没上来,竟也首挺挺地向后倒去!
“奶奶!”
“娘!”
这下子,院里彻底乱了套!陈满仓老爷子也是脸色煞白,浑身发抖,但还是强自镇定,嘶哑着嗓子喊道:“快!快扶进屋!延岭!快去请郎中!快啊!”
陈延岭应了一声,像箭一样冲出院子,飞奔着去找村里的郎中。陈延岳和陈松、陈秀几人手忙脚乱地将昏厥的王老夫人和张氏抬进屋里,平放在炕上,掐人中,喂温水,焦急地呼唤着。
陈满仓看着乱作一团的家人和老妻、儿媳昏迷不醒的样子,心如刀绞,但他是一家之主,此刻绝不能倒下。他强压着心中的恐慌和悲痛,对脸色惨白、六神无主的陈延峰吼道:“延峰!你现在立刻骑马去镇上,找赵先生(赵举人)!把情况告诉他!赵先生见识广,门路多,请他务必想办法,派人去临安府打探消息!快!快去!”
陈延峰被父亲一吼,猛地回过神来。对!找赵先生!现在只有赵先生可能有办法!他二话不说,转身就往外冲,连衣服都顾不上换。
此刻的陈延峰,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有一个念头:快!快去找赵先生!救彦儿!他像疯了一样冲出院子,沿着村路向镇子方向狂奔,甚至没注意到村口似乎有几个人影。
就在他快要跑出村口的时候,一个熟悉又带着些许疑惑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爹?您这么着急,是要去哪儿?”
陈延峰心急如焚,根本没听清,或者说根本没心思理会,脚步丝毫未停。
那声音加大了些,带着更明显的关切:“爹!是我!彦儿啊!”
“彦儿?” 这两个字如同有魔力一般,瞬间钉住了陈延峰的脚步!他猛地停下,难以置信地转过身。
只见村口的柳树下,风尘仆仆地站着三个人。中间那位,身着青衫,面容清瘦却目光明亮,不是他日夜担忧、以为身陷险境的儿子陈彦,又是谁?!陈彦身旁,站着铁塔般忠厚的石头,另一边,还站着一位衣着素雅、容貌清丽、气质温婉的年轻女子,正有些好奇和关切地看着他。
陈延峰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整个人都僵住了,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他使劲揉了揉眼睛,再看过去,儿子陈彦正微笑着看着他,那笑容温暖而真实。
“爹,真的是我,我回来了。”陈彦见父亲如此失魂落魄,心中咯噔一下,意识到家里可能出事了,连忙上前几步。
“彦儿真的是你?你你没事?你回来了?”陈延峰的声音颤抖着,带着巨大的惊喜和不敢置信。他猛地冲上前,一把抓住儿子的胳膊,上下打量着,仿佛要确认这不是幻觉。“你你没在临安府?还是还是己经逃出来了?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啊!” 他语无伦次,激动得热泪盈眶。
陈彦心中暖流涌动,但更担心家里的情况,反手扶住父亲,急切地问道:“爹,家里出什么事了?您刚才为何如此慌张?奶奶和娘呢?”
陈延峰这才想起家里的混乱,连忙道:“对对对!快!快回家!你奶奶和你娘她们听说临安府遭了倭寇,死伤惨重,以为你急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