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迫不及待地冲进去,声音嘶哑急切:
“请……请给我一份特效药!”
隔板后立刻递出一瓶透明药剂。兽人仰头灌下,土黄色的柔光迅速在身上蔓延开来。接着,“医生”将刚才对小西蒙说过的叮嘱原封不动地又复述一遍,随手递上一枚圣徽,动作娴熟而迅速。
整个过程如同流水线作业,看得小西蒙暗自咋舌。
自阿尔泰陷落后,狼族第一时间清空了城中神庙。大殿祭器尽数搬空,蛇人祭司们则被铁链锁喉,如同罪犯般押解而出,沿街示众——正如三个月前政变时,他们曾加诸于狼族的羞辱一般,如今报应原数返还。
至于神庙本身,则被改造成了临时医院。三十六间狭小的“诊疗室”分列殿内,格局皆仿造告解室:一块隔板将医者与患者分隔开,感染者无法看见田牧施术的情景,也避免了牧师被传染的风险。
如此安排,不仅稳固了芬里尔的声望,也让丰收女神的圣徽随着“特效药”一起深入民心。
格尔德走出神庙,目光掠过那条长龙般的队伍。病患们一个个踮脚张望,神色焦急。
市政厅每日发放的特效药数量有限,一旦用尽,剩下的人只能再熬过一夜,等待明日的施治。
这并非囤积居奇,而是神术的限制。不同于魔法只要魔力充足便能无休止释放,神术的使用次数每日是固定的。
不过格尔德心知肚明:即便神术真能无限施展,阁下大概也不会允许花腐病彻底消失……
“小公爵——!”
一个热络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小西蒙循声望去,就见一个只到他腰胯高的圃人晃着两只鼓鼓囊囊的酒袋走来。
“波波统领。”格尔德迎了上去,笑容带着一丝放松。
“感觉任务怎么样?”
波波将其中一袋酒递过来,酒香扑鼻。
小西蒙连忙摆手:“医生让我这段时间多喝水。”
“那他妈是骗鬼的,治疗你的是神术又不是医术,嘎嘎一下的病就好了,哪有这么多讲究?”
他硬把酒袋塞进少年的手里,又追问了一遍:“感觉任务怎么样?”
所谓“任务”,自然是指潜入旗族主城,扩散花腐病的行动。
格尔德负责的正是熊族的乌尔汗城,他身上的花腐病,也是潜入行动时难以避免的代价。
小西蒙点头如实道:“挺顺利的,敌人几乎没什么防备,我在他们的饲料和地下井水里……”
“不是问你这个。”
话还没说完,波波就抬手打断,目光仔细打量着少年的脸:
“我是问你,心里感觉怎么样?”
格尔德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扒掉酒袋的塞子喝了一口,苦笑着道:
“还行吧。就算心里难受,一想起兽人们对我家乡做过的事,也就平衡了。”
“那就好。”
波波点点头:“内卫的活,脏的很。稍不留神精神就要出问题,你又是骑士出身,难免会钻牛角尖。”
语气平平,却让格尔德心底莫名涌起一股暖流。
“谢了,统领大人。”
“谢什么谢。”波波摆摆手:“学着点就是,开导部下以后也是统领要做的事。”
“是。”
小西蒙下意识答了一声,随即反应过来,愕然转头:“什……什么意思?”
波波仰头灌了一大口马奶酒,沉吟片刻,才慢悠悠开口:
“前几天庆功会,老大说要犒劳咱们,问想要什么。”
他停了停,抬眼看向红发少年:
“我说,我想退休,改行做吟游诗人。”
“阁下同意了?!”小西蒙瞪大眼睛。
波波统领的身份他很清楚——那可是从风桃村一路追随阁下至今的元老,怎么可能说退就退?
“老大心里早有数了。”
波波斜了他一眼,语气半是调侃半是郑重:“要不然,你以为你小子才刚刚入伙,就能被派来做这么重要的事?”
小西蒙怔住,才恍然意识到:原来,这趟任务,是在把他当做接班人来历练。
“统领大人,您也不老啊……”少年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忍不住开口挽留。
波波翻了个白眼:“老子是怕自己活不到老,就不得好死了!”
“而且……”
他话到嘴边却硬生生咽了下去,只长叹一口气:
“算了。但愿老大别后悔吧。”
小西蒙眉毛一挑:“阁下会后悔吗?”
“难说。”波波撇撇嘴。
“老大这人,上不去下不来的。你别看他现在心狠手黑,其实最过不去的就是他自己那一关。咱们这些人啊,迟早会成他的负担。还是趁早退下来的好。”
格尔德回忆着近期发生的事,想了半天也没明白这话的意思。
“听不懂无所谓。跟着老大多学、多听、多看,时间长了自然就明白了。”
说着,圃人跳起来,啪地一掌拍在红发少年的肩头:
“我退了以后,内卫就交给你带。记住……照顾好老大。”
小西蒙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好。”
二人沿街边聊边走,没什么方向,喝着酒袋里的马奶酒,直到酒见了底,才推门进了一家小酒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