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庙一别,恍如隔世。
那日清晨,雨住风歇,山林间弥漫着饱含水汽的清新与凉意。汪仁福抱着尚在熟睡中的汪臧海,手臂僵硬,仿佛怀抱着一整个世界的不舍与沉重。张氏昏睡在草堆上,对即将到来的骨肉分离一无所知,或许,昏迷是她脆弱身心最后的自我保护。
墨天工静立一旁,神情无悲无喜,只是静静等待着。
最终,汪仁福颤抖着,将裹在柔软襁褓中的儿子,如同交付一件易碎的稀世珍宝,轻轻送入墨天工手中。指尖触碰到儿子温热的、小小的身体时,他几乎要失控地将孩子夺回,但理智与对儿子未来的担忧,像铁箍一样束缚着他的动作。
“臧海……我儿……”他哽咽着,最终只化作一句无力的叮咛,“跟着仙长……好好……活着。”
墨天工接过孩子,动作稳定而轻柔。他看了汪仁福一眼,目光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与了然。“汪施主放心,此子与贫道有缘,贫道必当竭尽全力,导其向善,授其安身立命之本。你且安心离去,若有缘,他日自有重逢之期。”
说罢,他不再多言,对清风、明月微微颔首。师徒三人,抱着懵懂无知的汪臧海,转身步入晨雾缭绕的密林,身影几个起落,便消失在山岚树影之中,再无痕迹。
汪仁福痴痴地望着他们消失的方向,久久无法回神,直到福伯低声提醒,才颓然垂首,搀扶起依旧昏沉的妻子,带着残余的人马,继续那前途未卜的逃亡之路。只是队伍中,少了一份牵绊,也多了一份空落落的死寂。
墨天工师徒并未远行千里。他们带着汪臧海,在这片连绵的淮右山脉深处穿行,所走的路径绝非寻常猎户或药农所能识别。时而需攀援近乎垂直的峭壁,时而要涉过隐藏在藤蔓后的幽深溪涧,更多的时候,是在看似无路的原始丛林中,遵循着某种玄奥的规律穿梭。
清风负责背负主要的行囊,明月则时而在前开路,时而警惕地环顾四周。墨天工始终将汪臧海抱在怀中,奇异的是,无论路途如何颠簸崎岖,小家伙始终睡得安稳,仿佛置身于最平稳的摇篮。墨天工的步伐蕴含着一种独特的韵律,每一步踏出,都巧妙地化解了地形的起伏,将震动消弭于无形。
行了约莫大半日,日头偏西时,他们来到一处看似寻常的山壁前。山壁上爬满了厚厚的青藤,藤蔓虬结,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
明月上前,并未拨开藤蔓,而是伸出手,以一种特定的节奏,轻重不一地叩击了山壁上几块看似随意的凸起岩石。
“咔…咔咔…咔…”
随着最后一声叩击落下,山壁内部传来一阵极其轻微、几乎难以察觉的机括转动声。紧接着,那面布满青藤的山壁,竟无声无息地向内滑开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缝隙内漆黑一片,透出丝丝清凉而干燥的气息。
墨天工抱着汪臧海,率先步入其中,清风明月紧随其后。待三人都进入后,那山壁又悄无声息地合拢,严丝合缝,从外面再看不出任何痕迹。
山壁之后,并非想象中的阴暗洞穴,而是一条向下倾斜、宽阔而整洁的甬道。甬道两侧的石壁光滑如镜,镶嵌着一种能自行发出柔和白光的奇异石头,将前路照亮。空气流通,毫无窒闷之感,温度也恒定适宜。
沿着甬道向下行走约一炷香的时间,眼前豁然开朗!
这是一处巨大的、仿佛被掏空了的山腹空间。头顶并非岩石,而是一种半透明的、如同水晶般的穹顶,隐约能看到外面流动的云气和蔚蓝的天空,天光经过这特殊穹顶的过滤,均匀而柔和地洒落下来,照亮了整个空间。
空间内部,并非简单的石室,而是巧妙地依山势开凿、并辅以精妙木石结构建造而成的建筑群。有悬空的廊桥连接着不同的平台,有精巧的亭台楼阁依偎着岩壁,甚至还有一道小小的瀑布从岩缝中流出,落入下方的水潭,水声潺潺,带来生机与灵韵。各处种植着奇花异草,有些甚至在黑暗中散发着幽幽荧光。整个空间,宛如一座建造在山腹之中的世外桃源,既充满自然之趣,又处处可见人工雕琢的鬼斧神工。
这里,便是墨天工的隐修之所——“天工苑”。
初至陌生环境,汪臧海终于醒了过来。他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奇异的新世界。头顶那柔和的光晕,四周弥漫的淡淡草木清香和湿润水汽,以及空气中流动的、比外界更加浓郁而纯净的某种能量(他尚无法理解,但身体本能地感到舒适),都让他没有表现出丝毫恐惧,反而显得有些兴奋,咿咿呀呀地挥舞着小手。
“师父,您回来了。”一个清冷悦耳的声音响起。
从一座依水而建的竹楼中,走出一位身着淡青色衣裙的少女。看年纪约莫十二三岁,眉眼如画,肌肤胜雪,只是神情间带着一股与年龄不符的清冷与疏离。她便是墨天工的另一位弟子,汪臧海的师姐——青鸾。
她的目光扫过墨天工,落在被他抱在怀中的婴儿身上时,清冷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极淡的讶异。
“青鸾,这是你师弟,汪臧海。”墨天工将汪臧海递向青鸾,“从今日起,他便在此住下。他尚在襁褓,需人照料,你心思细腻,暂且多看顾些。”
青鸾微微蹙眉,似乎有些不情愿,但还是伸出双手,略显僵硬地接过了这个软乎乎的小生命。她的动作虽然生疏,却足够稳定。汪臧海到了她怀里,也不认生,反而仰着小脸,好奇地看着这个漂亮却冷冰冰的姐姐,忽然咧开没牙的小嘴,露出了一个无齿的笑容。
青鸾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笑容弄得一怔,冰冷的脸色似乎缓和了微不可察的一丝。她轻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