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河上游的废弃水文监测站,像个被世界遗忘的骷髅头,趴在漆黑的山坳里。雨水顺着破烂的瓦片往下淌,在地上汇成一片片泥洼。林凡蜷在监测站主建筑后面一个半塌的杂物间角落里,背靠着冰冷的、长满苔藓的砖墙,伤腿被山鹰重新处理过,敷上了效果更强的草药和消炎粉,剧痛暂时被一种深沉的麻木取代,但整条腿像灌了铅,动弹一下都费劲。高烧还没退,脑袋昏沉,但至少暂时死不了。
山鹰像尊石雕,守在唯一能看清外面情况的一个破窗户边,耳朵竖着,全身的肌肉都绷紧,感受着雨夜里任何一丝不正常的动静。他把林凡弄到这里后,除了必要的处理伤口和分一点压缩食物,大部分时间都沉默着,只有那双鹰隼般的眼睛在黑暗中扫视,锐利得让人心寒。
“我们到底在等什么?”林凡嘶哑着嗓子问,声音在空荡的破屋里显得特别微弱。雨水从屋顶的破洞滴落,砸在积水里,滴答,滴答,像催命的钟摆。
山鹰没回头,声音低沉得像石头摩擦:“等雨停。等追兵的耐心耗光。或者…等一个信号。”
“谁的信号?”林凡追问。k死了,老刀生死不明,还有谁会给他们发信号?
山鹰沉默了片刻,才缓缓道:“‘观察者’不止我一个。这条线上,还有别人。如果k的最终信息成功传出去了,可能会有人尝试联系我们。用非常规方式。”
“非常规方式?”林凡想起之前那些诡异的“回响”,心里一沉。
“频率跳变的短波信号,或者…更古老的,比如特定时间、特定地点的光影变化。”山鹰解释了一句,但显然不想多说,“现在,安静。保存体力。”
林凡闭上嘴,心里却翻江倒海。观察者…i6内部的阴影派系…他们到底想干什么?保住他林凡这条烂命,只是为了他脑子里那些混乱的“回响”信息?还是他这个人本身,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用处?
时间在死寂和雨声中缓慢爬行。后半夜,雨势渐渐小了,变成了淅淅沥沥的阴雨。山林里的雾气更浓,伸手不见五指。
突然,山鹰的身体猛地绷直,抬手示意林凡绝对安静。他像猫一样悄无声息地挪到门边,侧耳倾听了足足一分钟。
“有动静。”他极低的声音几乎被雨声掩盖,“不是野兽。是引擎声,很轻,改装过的越野车,至少两辆,从东南方向来的,停在两公里外的旧伐木路上。”
林凡的心脏瞬间揪紧。追兵!他们还是摸过来了!怎么找到的?是之前留下的痕迹?还是…有更先进的追踪技术?
山鹰的脸色在黑暗中异常凝重。“来的不是缅军杂鱼。车子熄火很干脆,停车位置选得很好,是专业队伍。”他快速检查了一下手中的武器,那把带着消音器的奇特手枪,“我们不能待在这里了。这里太容易被合围。”
“去哪?”林凡挣扎着想站起来,伤腿一阵剧痛。
山鹰一把架住他,另一只手迅速从角落一个防水袋里掏出两样东西——一个巴掌大、屏幕漆黑的卫星电话,还有一个更小的、像u盘一样的金属物体。盘”塞进林凡手里:“拿好。这是k留下的最后备份,加密密钥的一部分。如果…我们走散了,想办法去勐古镇的‘老滇西马帮茶舍’,找一个叫‘阿雅’的女人,把这个给她。就说…‘山鹰归巢’。”
林凡握紧那冰冷的金属块,感觉有千斤重。又是托付!k这样,老刀这样,现在山鹰也这样!
“那你呢?”
“我引开他们。”山鹰的语气没有任何波动,仿佛在说一件理所当然的事,“你从后面悬崖的小路下去,顺着狐狸河往上游走,大概五里地,有一个瀑布,瀑布后面有个水帘洞,很隐蔽。在那里等我到天亮。如果天亮我没到…”他顿了顿,“你就自己想办法去勐古。”
“不行!”林凡脱口而出,尽管声音虚弱,却带着一股狠劲,“我这条腿根本走不了五里山路!一起走!要死一起死!”
山鹰猛地转头,黑暗中那双眼睛锐利如刀,死死盯着林凡:“听着,小子!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你脑子里装着可能阻止更大灾难的关键!k死了,老刀可能也栽了,那么多人为这个秘密送了命!你现在想死?没资格!”
林凡被他眼中的厉色和话语里的重量压得喘不过气。
“走!”山鹰不再废话,半拖半架着林凡,从杂物间后墙一个早已撬开的破洞钻了出去。外面是陡峭的、长满湿滑灌木和苔藓的悬崖。一条几乎看不见的、被猎人踩出的小径蜿蜒向下,消失在浓雾里。
“顺着这条路下去,就是河边。沿着河往上游,记住,瀑布,水帘洞!”山鹰把林凡往小径上一推,顺手将一个小巧的强光手电塞进他手里,“省着点用,非必要不开灯。快走!”
林凡拄着山鹰给他的一根更结实的登山杖,看了一眼山鹰决绝的背影,一咬牙,转身蹒跚着向陡坡下挪去。每下一步,伤腿都传来钻心的疼,但他死死咬着牙,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上方监测站的方向,隐约传来了极其轻微的、踩在碎石上的脚步声,还有压低的人语声。追兵上来了!
林凡心脏狂跳,不敢回头,拼命往下挪。快到坡底时,突然听到上方传来“噗噗”两声极其轻微的、像是装了消音器的枪响!紧接着是几声闷哼和身体倒地的声音!
交火了!
林凡心里一紧,脚下猛地一滑,整个人沿着湿滑的坡面滚了下去!天旋地转,石头和树枝刮擦着他的身体,伤腿传来撕裂般的剧痛!他死死护住脑袋,最后重重摔在坡底的乱石滩上,差点昏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