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内的时间仿佛凝固了。
徙倚看着望峰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眼睛里，此刻翻涌着复杂难辨的情绪——凝重、挣扎，甚至还有一丝……愧疚？她的心随着望峰那句“您因为我而可能面临的、真正的危险”而缓缓下沉。
“什么意思？”徙倚的声音不自觉地放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和你过去有关？”
望峰深吸了一口气，那气息带着微不可察的颤抖。她示意司机升起前后座之间的隔音挡板，确保她们的谈话不会被第三个人听见。当隔板完全闭合，车内形成一个绝对私密的空间时，她才重新开口，声音低沉而清晰：
“我并非普通的安保人员出身。”她的目光落在虚空中的某一点，仿佛在穿透时光，凝视着不愿回顾的过去，“我来自一个……已经不复存在的私人安全承包商，‘磐石’。”
徙倚对这个名字毫无印象，但她能从望峰的语气中听出沉重。
“‘磐石’承接的业务，远不止常规的安保。”望峰继续道，语速平缓，却字字千钧，“包括高风险地区的资产保护、特殊人员护卫，甚至……一些灰色地带的冲突解决。我在那里受训，也在那里……结下了一些仇怨。”
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组织语言，又像是在积蓄勇气：“三年前，‘磐石’在一次任务中，与一个被称为‘蝰蛇’的国际犯罪组织发生激烈冲突。我们摧毁了他们在东南亚的一个重要据点，截获了巨额资金。他们的首领，‘毒牙’，在那次行动中重伤，但逃走了。”
徙倚屏住了呼吸，她隐约猜到了接下来的走向。
“后续的清理行动由其他人负责，我因为……个人原因，离开了‘磐石’，通过正规渠道加入了您父亲聘用的安保公司。”望峰的目光终于转向徙倚，带着一种近乎坦白的决绝，“最新的情报显示，‘蝰蛇’并没有消失。他们沉寂多年后再次活跃，并且查到了我的下落。上次的袭击，手法粗糙，更像是一次试探，或者……警告。他们真正的目标，可能是我。而您，徙倚小姐，您是我的雇主，靠近您，是报复我最有效的方式。”
空气死寂。
徙倚消化着这突如其来的信息量。私人安全承包商？国际犯罪组织？仇杀？这些原本只存在于电影和新闻里的词汇，此刻却与她身边这个沉默可靠的女人，以及她自己平静的生活紧密相连。
她看着望峰，看着她在叙述这些过往时，脸上那种近乎麻木的平静，只有紧握的、指节发白的拳头泄露了她内心的波澜。徙倚忽然意识到，望峰那过于年轻的沉稳和近乎刻板的专业背后，隐藏着的是她无法想象的、血与火的过去。
“你离开‘磐石’的……个人原因，是什么？”徙倚轻声问，直觉那才是关键。
望峰的睫毛剧烈地颤动了一下，她避开了徙倚的目光，良久，才用几乎破碎的声音回答：“那场冲突……我失去了当时的小队。包括……我的导师，也是抚养我长大的人。”她的声音低下去，带着压抑多年的痛楚，“我无法再留在那里。”
一瞬间，徙倚全都明白了。明白望峰为何总是与人保持距离，明白她为何将职责视为不可逾越的界限，明白她内心深处那份巨大的不安全感源自何处——她害怕再次失去，害怕因为自己而牵连他人。
恐惧吗？是的，徙倚感到一丝寒意沿着脊椎爬升。她只是一个在商业世界里运筹帷幄的继承人，从未真正面对过这种源自黑暗世界的恶意。
但比恐惧更强烈的，是心疼。
她伸出手，覆在望峰紧握的拳头上。那只手冰冷，并且在微微发抖。
“所以，你一直独自承受着这些？”徙倚的声音温柔得不可思议，“你觉得是因为你，我才被卷入危险？”
望峰猛地抬头，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和更深的自责：“难道不是吗？如果不是我……”
“如果不是你，上次袭击时，我可能就不止是肩膀受点轻伤了。”徙倚打断她，语气坚定，“望峰，危险是客观存在的。但因为有你在，我才感到安全。即使这危险是因你而来，但你站在我面前挡住了它，这就够了。”
望峰怔住了。她预想过徙倚可能会害怕，可能会愤怒，甚至可能会立刻要求更换保镖。她唯独没有想过，徙倚会说出这样一番话。
手背上传来徙倚掌心温热的温度，一点点驱散她指尖的冰凉，也仿佛在一点点融化她冰封的心湖。
“可是……”望峰还想说什么。
“没有可是。”徙倚握紧了她的手，目光灼灼，“望峰，我父亲选择你，不仅仅是因为你的能力，我相信他也看到了你的忠诚和可靠。现在，我知道了你的过去，这不会改变我对你的信任。相反，它让我更了解你。”
她顿了顿，语气带上了一丝不容置疑的强势：“所以，不许再说什么‘因为我’这种话。我们现在是绑在一起的，明白吗？面对它，解决它，而不是把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然后想着一个人躲开。”
望峰看着徙倚，看着她在得知真相后，非但没有退缩，反而更加坚定地站在自己身边。那种被人全然信任和接纳的感觉，如同暖流，冲刷着她多年来筑起的孤独壁垒。她的眼眶不受控制地泛起一丝酸涩，她急忙低下头，掩饰自己的失态。
“……是。”良久，她低低地应了一声。这一个字里，包含了太多复杂的情绪——如释重负的感激，沉重的承诺，以及一丝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依赖的雏形。
“那么，”徙倚松开了手，身体向后靠进椅背，恢复了平日里那种带着点漫不经心的从容，但眼神却异常锐利，“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提高安保级别？通知我父亲？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