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乱地散落下来，露出一张年轻、苍白、却带着浓重异域轮廓的脸。是个混血女孩，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眼神里充满了被撞破的惊慌，以及一种近乎亡命的狠戾。她死死瞪着苏晚月，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不说。
苏晚月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探针，迅速扫过这张陌生的脸，掠过她耳垂上一枚造型奇特的银色耳钉，最终定格在她黑色工装左胸侧一个极其不起眼的、用特殊颜料印上去的、几乎与布料融为一体的暗色标记——那是一个简化了的、如同扭曲藤蔓般的字母“z”周！
果然是周文斌蓄养的死士！他竟然将触角伸得如此之深！
“他给了你什么？让你干这种断人前程、毁人心血的勾当！” 苏晚月的声音因愤怒和后怕而微微颤抖，手指几乎要掐进对方的手臂骨头里。
那混血女孩只是恶狠狠地瞪着她，眼神像淬了毒的冰，依旧沉默。
苏晚月知道，从这种人口中问不出什么。她猛地将女孩往旁边厚重的衣架上一推，趁其踉跄的瞬间，迅速转身扑向那件“墨韵”。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得像要炸开，她颤抖着手，小心翼翼地翻开左侧腋下的拼接处。
一道长约两厘米的、极其细微却无比清晰的割口，赫然映入眼帘！
丝绸的经纬线被齐刷刷切断，边缘整齐得令人心寒。虽然尚未完全断裂，但已然是悬于一线的脆弱！只要模特在台上做一个幅度稍大的动作，这里立刻会崩裂开来，整件衣服的上半部分都可能随之解体！
冷汗瞬间湿透了苏晚月的后背，月白色的旗袍黏在皮肤上，一片冰寒。只差一点！只差一点点！她不敢想象，如果这件承载了她所有野心与艺术追求的作品，在无数闪光灯和挑剔的目光下以那样不堪的方式碎裂，会是什么样的后果！“晚风”品牌将永远被钉在耻辱柱上，成为国际时尚界的笑柄！她所有的努力，都将付诸东流！
巨大的愤怒、后怕，以及一种被逼到悬崖边的绝境感，如同岩浆在她体内奔涌。她猛地回头，看向那个被摔在衣架旁、正试图爬起来的混血女孩，眼神冷得如同西伯利亚的冻土。
就在这时，后台入口处传来一阵骚动和更加清晰的催促声，似乎有工作人员正往这个方向走来。
那混血女孩听到动静，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她怨毒地剜了苏晚月一眼，猛地从地上一跃而起，像一只受惊的狸猫，转身就朝着后台更深处、堆放杂物和设备的黑暗通道窜去！
苏晚月下意识想追，脚步刚迈出，却又硬生生顿住。不能追！时间来不及了！更重要的是，“墨韵”必须立刻修复！压轴展示绝不能出任何纰漏！
她死死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看着那抹黑色的身影迅速消失在黑暗的通道尽头，像一滴墨水融入夜幕。心脏因为极致的愤怒和憋屈而剧烈抽痛。
她强迫自己转过身，不再去看那逃逸的背影，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回手中的“墨韵”上。那道细微的裂口，在刺目的灯光下，像一个恶毒的嘲讽。
怎么办？用针线缝合？时间根本不够！而且那个位置，任何额外的缝线都会破坏整体的流畅感和水墨晕染的意境，等于自毁长城！用胶粘？更是天方夜谭，且不说找不到合适的粘合剂，那种方法只会让布料变硬，留下难看的痕迹，彻底毁掉这件艺术品！
秀导催促的声音已经越来越近，带着明显的不耐。后台的灯光似乎也开始明灭不定地闪烁，如同她此刻濒临崩溃的神经。绝望的阴影，如同米兰深夜的浓雾，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要将她吞噬。
难道……真的要功亏一篑？
不！
苏晚月猛地抬起头，眼中爆发出一种近乎凶狠的光芒。前世被逼到绝境、在泥泞中挣扎求生的那股韧性，与今生在商海沉浮中磨砺出的决断力，在这一刻轰然融合！
她的目光如同雷达般飞速扫过混乱的后台——散落各处的衣料边角、模特卸下随意丢弃的夸张配饰、用于固定头饰的别针、甚至旁边桌子上摆放着的、用于补妆的……眼线液笔？
一个极其大胆、近乎疯狂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开了她脑海中的混沌！
她猛地转身，不再看那件受损的“墨韵”，而是扑向旁边堆放废弃布料和配饰的角落。手指在一堆杂乱无章的材料中急速翻检，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找到了！
几段被模特试装时嫌弃、拆下丢弃的黑色皮质细绑带，还有几片为了搭配其他服装而准备、最终未被采用的、边缘带着不规则烧灼痕迹的黑色薄纱。
她抓起这些“废料”，又一把捞过桌上那支黑色的液体眼线笔，然后快步回到龙门架前，将“墨韵”小心翼翼地取下来，平铺在旁边一张临时用于熨烫的宽大台面上。
远处，已经能听到秀导清晰的倒数声和模特就位的脚步声。时间，只剩下最后五分钟！
苏晚月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睛，将所有杂念强行驱逐。脑海中，那幅完整的水墨画卷再次清晰浮现——山峦的走势，水流的脉络，留白的意境……以及，那道被恶意划出的裂口所在的位置。
再睁眼时，她的眼神已经恢复了绝对的冷静和专注，仿佛外界的一切喧嚣都已远去。她拿起那支眼线笔，拔开笔帽，没有丝毫犹豫，对着“墨韵”左肩下方、与那道裂口处于同一视觉延伸线上的位置，果断落笔！
黑色的液体顺着笔尖流淌在月白色的丝绸上，她手腕稳定如磐石，以笔代针，以墨代线！不是修补，而是创造！不是掩盖，而是升华！
一道凌厉的、如同书法中飞白笔触般的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