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书仪带上门,将满室争吵隔绝在身后。
门合上的刹那,时母带着哭腔的声音隐约传来:
“你非要说得那么难听吗?我们就这一个女儿,她从小到大都那么懂事,偶尔叛逆一次怎么了?我们好好引导不行吗?”
时父的嗓音依然带着未消的怒意:
“引导?”
“你看看她那副不知悔改的样子!再看看这个视频!我现在不把话说重些,难道要等到更不堪的画面摆到眼前才管吗?”
时母一时语塞,只能哽咽着反驳:
“可你也不能就这样把书仪赶出去啊……”
“她都这么大了,只要肯回来认错,就还是我们的女儿。”
时父语气稍缓:
“这件事你别插手,我必须亲自管教她。”
门彻底关紧。
最后的对话也消散在空气里。
时书仪一步步走下楼梯。
拐角处。
顾淮野的车静静停在树影下。
车窗大开,他指间夹着烟,眉宇间凝着挥之不去的烦躁。
可时书仪却像是没看见他一般,径直离开。
顾淮野瞥见时书仪的身影,立即掐灭了手中的烟。
他推开车门,快步追上前:
“书仪,你要去哪儿?”
时书仪却像是没有听见,脚步未停,径直穿过林荫小道。
她家所在的这个高档小区住户稀少,环境清幽。
此刻她正朝着中心湖的方向去。
沿着熟悉的小径来到湖畔,她在常坐的长椅上落座。
湖风带着凉意拂过她的发丝。
她仰靠在椅背上,闭上眼深深呼吸。
仿佛这样就可以让沉重的心轻快许多。
顾淮野默默跟在她身后,在身前站定。
时书仪没有睁眼,却清晰地感知到他的靠近。
嗓音里带着疲惫:
“顾淮野,我想一个人待会儿,你能不能……别跟着我了。”
“那不可能。”
顾淮野双手插兜立在她面前,挺拔的身影在暮色中显得格外坚定。
他语气里带着惯有的散漫,却掩不住其中的关切:
“我顾淮野做不出让喜欢的人偷偷躲起来哭这种事。”
他俯身凑近,声音不自觉地放柔:
“时书仪,说出来会比闷在心里好受些。”
时书仪沉默了一会儿。
很快又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仰起头,将盈眶的泪水逼回去。
一些从未对旁人说过的话倾泻了出来:
“顾淮野,你知道吗?从小到大,每次和父母吵,我都会躲到这个湖边。”
她的声音轻得像一阵风:
“一个人坐在这里,自己消化掉所有情绪。”
“但最后……永远都是我先妥协,回去认错,继续做他们最乖巧听话的女儿。”
顾淮野看着她通红的眼眶里盛满了委屈与迷茫。
这是她第一次毫无保留地将所有脆弱展露在他面前。
他的心尖像是被什么攥紧了,泛起细密的疼。
但.......
又夹杂着一丝隐秘的欢喜。
她这模样,只有他见过。
或许连她最亲近的父母,都不曾窥见。
他俯身向前。
双手撑在椅背上,轻易将她圈禁在自己的领地之中。
所幸他手臂修长,依然为她留出了足够的喘息空间。
“那这次,就不妥协。”
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带着不容置疑的温柔:
“还有,想哭就哭。女孩子有时候不必那么坚强。”
话音落下。
时书仪怔怔地望着他,一直强忍的泪珠终于顺着眼角无声滑落。
“我这次……没有妥协。”
她声音哽咽:
“爸爸问我选演戏还是物理,我选了演戏。”
她深吸一口气,泪水涌得更凶:
“可、可是……我只是选了一次自己喜欢的东西,为什么他就能说出……没有我这个女儿这样的狠话?”
“难道演戏的时书仪……就不是他的女儿了吗?”
泪水如决堤般涌出。
因为有顾淮野的遮挡,她的哭声渐渐放大,在寂静的湖畔格外清晰。
伤心和委屈,交织成网,仿佛把时书仪完全笼罩。
顾淮野涌起一种难以名状的情绪。
他从小失去母亲,父亲眼中只有利益算计。
亲情对他而言从来都是遥不可及的奢望。
可时书仪不同。
她很爱她的父母。
所以父母一句冷漠的决绝,就足以让她溃不成军。
此刻她仰着泪眼望向他,两人几乎呼吸相闻:
“顾淮野……如果我不够懂事,爸爸妈妈是不是就不会爱我了?”
这个问题让顾淮野喉间发紧——
他没有得到过父母的爱,也不知道父母的爱是什么,他回答不了这个问题。
而且,在他的人生信条里,强大才是唯一的答案。
不需要被爱,只需要被需要。
他足够强大时,所有人都会需要他——
需要他的权势,需要他的财富,需要他遮风挡雨的能力。
顾淮野深邃的眸子锁住她泛红的眼眶,声音笃定:
“那让我爱你。”
他很卑鄙。
他不会用那些“父母都是为你好”的虚言安慰她,只会在她最脆弱的时刻趁虚而入。
将她此刻破碎的心牢牢攥在手中。
时书仪慌乱地别开视线。
双手抵住他结实的胸膛想要推开,脸颊却不自觉地泛起绯色:
“你……你根本不会爱我,我不会再受你的骗!”
顾淮野用虎口钳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正视自己,目光灼灼:
“时、书、仪,那你想要我爱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