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门直贯脚底。
那根平平无奇的枯枝,不知何时,已无声无息地贴在了他的眉心正中。
他,动也不敢动。
他知道,只要对方指尖再往前送上半寸,他的脑袋便会被瞬间洞穿。
老道士收回松枝,看也不看,随手扔在地上。
“看到了么?”
叶无忌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额上冷汗涔涔而下。
他败了,三招未过,败得一塌糊涂。
“你的剑,有形无神,不过是柄会响的铁条罢了。死物一件!”
老道士的声音冷冷传来,字字如针,扎在他心上。
“形?”叶无忌下意识地反问。
“不错,便是架势,是招式。”
老道士踱到悬崖边,一指脚下翻涌的云海,“你与周志平动手,与刘处玄对掌,用的皆是蛮力,凭的是内功。你内功比他们精纯,是以你胜了。”
“可真正的上乘武学,比的不是谁的拳头更硬,谁的内功更厚。”
“比的是一个‘势’字!”
“以意领气,以气御势。你的势,还不如这山间一道野风!”
叶无忌怔怔地站在原地,脑中反复回响着这振聋发聩的一个“势”字。
“敢问前辈,何为‘势’?如何夺势,如何借势,又如何……化天地之势为我之势?”
老道士没有直接回答,反而说道:“闭上你的眼。”
叶无忌虽不明所以,但还是依言,缓缓闭上了双眼。
“用心去听,用你的皮肉去感,用你的心神去触。”
老道士的声音变得飘渺起来,仿佛从四面八方传来,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
“风,从何处来?”
“它拂过你脸颊,力道是轻是重?”
“它卷过你衣袖,轨迹是直是曲?”
叶无忌屏住呼吸,将所有心神都沉浸在这片黑暗与风声之中。
起初,他只能听到风声在耳边呼啸,杂乱无章。
渐渐的,他感觉到了。
一股气流从东面山坳里吹来,绕过一块兀立的青石,竟自分成了两股。
一股从他的左侧腋下掠过,带着山涧的潮湿凉意。
另一股则盘旋而上,轻柔地拂动着他的发梢。
他心念一动,试着催动体内的先天真气,不再强求其雄浑奔涌,而是学着这种感觉,在经脉中缓缓流淌。
奇妙的事情发生了。
他体内的真气,竟仿佛与外界的风,产生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共鸣。
“先天功的真谛,在于‘道法自然,天人合一’。”
老道士的声音再次响起。
“风,便是天地之息。你何时能真正‘看’到风,能随风而动,能驾驭风,你的剑,才算真正活了过来。”
“到那时,一根枯枝,在你手中,亦胜过世间任何神兵利器。”
叶无忌脑中“嗡”的一声巨响。
一扇通往全新武学天地的大门,在他面前轰然洞开!
原来如此!这才是先天功的真正用法!
不是一味地积蓄内力,而是要感应天地,与万物相合!
他再也顾不得其他,猛地盘膝坐下,五心向天,全神贯注地沉浸到那种与风共鸣的奇妙感应之中。
他体内的先天真气,如同一条条得了水的欢快小鱼,顺着风的轨迹,在他的四肢百骸、奇经八脉中畅快游走,循环往复,生生不息。
峰顶,风声依旧。
老道士看着瞬间便已入定的叶无忌,眸子里闪过一抹难以察觉的欣慰。
他没有再出声打扰,只是静静地又站了一会,便转过身,一步一步消失在夜色里。
而盘膝坐于崖顶的叶无忌,对此毫无察觉。
他更不知道,也就在此时,重阳宫弟子居所的僻静处,一条黑影闪入了鹿清笃的房中。
黑暗里,只听鹿清笃压低了嗓子,语带惊惶与兴奋:“师父……当真要这么做?那杨过……他毕竟是丘师伯祖带回来的!万一事泄,可是欺师灭祖的大罪!”
只听另一把声音阴恻恻一笑:“富贵险中求!你忘了白日里周师兄的下场了么?待事成之后,你我便是这四代弟子中的头面人物!动手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