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在装神弄鬼?给老夫滚出来!”
欧阳锋的嘶吼声在林间回荡,激起一片鸦噪。
月光如水银泻地,映得松林间的暗影愈发幢幢鬼立。
便在此时,一道人影自松林深处踱出,悄无声息。
来人一身浆洗得发白的灰布道袍,须发如雪。
他步履从容,每一步迈出的距离却极大,几步间便已到了场中。
叶无忌呼吸霎时凝滞。
来人分明就是太白峰顶,指点自己武学,却始终不愿意承认身份的糟老头子!
中神通,王重阳。
欧阳锋一死死盯住来人,喉中发出低吼。
他不记得此人名姓,但那身道袍,却让他心底燃起一股无由来的暴戾烦恶。
“又是你这牛鼻子!”欧阳锋自己也不晓得为何要说个“又”字,只觉胸中一股邪火乱窜。
王重阳在离着二人尚有三丈之处停步,目光落在欧阳锋身上。
见他衣衫褴褛、发丝如草,满面污垢疯癫之状,不禁微微一叹。
想当年华山之巅,西毒欧阳锋是何等一代宗师气派,如今为了一部《九阴真经》,竟落得这般人鬼不分的光景。人心不足,终为欲所噬,可悲,可叹。
“毒兄,甲子将过,你这心头火,却比当年更炽了。”王重阳的声音平淡如水,听不出半分喜怒。
“聒噪!”欧阳锋哪里听得进半句。
他平生最恨的,便是旁人这般悲天悯人的教训口气,尤其这人还是个道士!
他怪啸一声,身形陡然一伏,双足猛蹬,整个人如一只巨蛤般贴地窜出,双掌一错,已扑至王重阳跟前。
叶无忌一颗心直提到了嗓子眼。他亲身领教过这疯子的掌力何等阴毒霸道,祖师爷他……
王重阳却似未见欧阳锋的雷霆攻势,反而侧过头,对叶无忌淡淡说了一句。
“剑之一道,存乎一心。你看仔细了。”
话音未落,他脚下寸步未移,只右手探出,在身旁老松上信手折下一根尺许长的枝条。
那动作,与叶无忌先前一般无二,意态却判若云泥。
说时迟那时快,欧阳锋的掌已到。
掌风呼啸,劲力扭曲盘旋,带着一股逆练真经的阴森邪气,直取王重阳心窝!
王重阳手中枝条动了。
他只那么平平正正一递,一送。
正是全真剑法入门第一式,“云横秦岭”。
此招叶无忌每日晨昏练剑,早已使得纯熟无比,此刻见了,却只觉陌生。
就是这寻常一招,到了王重阳手中,竟生出大道至简、返璞归真的气象。
那松枝尖端,不偏不倚,正点在欧阳锋掌心前三寸之处的虚空。
那里,正是欧阳锋逆练掌力由刚转柔、吞吐变化的关键节点。
欧阳锋只觉自己蓄满全身精气的霸道掌力,恰似一拳捣进了棉絮之中,旧力已尽,新力未生,说不出的窒滞别扭。
他攻势一缓,王重阳的枝条却毫不停留。
枝条柔韧,微微一颤,便如灵蛇附骨,贴着他掌缘滑了上去,直点他手腕“阳溪穴”。
欧阳锋心头大骇,急忙缩手。
电光火石间,他另一只手已化作鹰爪,五指如钩,从一个匪夷所思的角度抓向王重阳的咽喉。
王重阳不闪不避。
手中枝条顺势回拉,剑招已由“云横秦岭”化为“花开并蒂”。
一拉一带之间,松枝宛如生出了粘性,轻巧地搭在欧阳锋爪腕之上,只轻轻一带。
砰的一声闷响!
欧阳锋只觉一股大力引着自己的手爪,竟狠狠抓在了自己方才攻出的那条手臂上!
五道指痕深可见骨,疼得他当即怪叫起来。
叶无忌在旁早已看得呆了。
这……这亦是全真剑法?
每一招每一式,皆是他早已烂熟于心的架子,可如此行云流水般串联起来,竟能生出这等匪夷所思的妙用!
他蓦地省悟,祖师爷用的已非剑法。
他是在用欧阳锋的力,打欧阳锋自己!
这才是真正的上乘武学!
“嘎!”
欧阳锋吃亏之下,凶性更被激发。
他身形陡然倒转,头下脚上,双掌齐出,掌影翻飞,如两条毒龙,分袭王重阳下盘双腿。
此乃逆练九阴真经中最诡谲的功夫,姿势怪异,劲力阴毒,中者非死即残。
王重阳见状,竟笑了笑。
“花样倒多,可惜,终究是落了下乘。”
他手中枝条向下一劈,正是一招“力劈华山”,招式古朴,毫无花俏。
可就在松枝即将与那两道阴毒掌风碰上的刹那,王重阳手腕只轻轻一拧。
下劈之势,竟毫无凝滞地化为上挑之势!
一招“平地龙飞”的起手式,竟藏在了“力劈华山”的败势之中!
这一变,羚羊挂角,无迹可寻,已臻武学至理。
欧阳锋双掌拍空,身在半空,胸前门户洞开。
王重阳的枝条已如蜻蜓点水,轻轻点在他的胸口“膻中穴”上。
欧阳锋只觉胸口一麻,全身力道霎时散尽,倒翻出去的身子在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