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救自己的,为何反要去保那个想抓自己的恶毒女人?
黄药师的面容沉了下来。却也收回了手,眸子凝注在叶无忌脸上,精光闪烁,既有审视,更有几分被触怒的乖戾。
“你是何人?”他的声音清冷,“这女魔头满手血腥,杀人如麻,你缘何要保她?”
叶无忌只觉眉心压力一松,整个人几欲瘫倒。
他拱手道:“晚辈全真教丘处机门下弟子叶无忌,见过黄岛主。”
他吸了口气,续道:“晚辈此来信阳,实是奉了蓉……黄帮主之命,前来护卫郭芙姑娘周全。”
他这一番话,说得不卑不亢,既自报了家门,点明自己师承正朔,又将黄蓉抬了出来,意在说明你我乃是友非敌,盼他能看在女儿面上,网开一面。
谁知黄药师听罢,眉头却锁得更紧,面上掠过一丝讥诮。
“哦?原来是蓉儿让你来的。”
他负手踱了一步,“你既奉蓉儿之命,便该亲眼见到,这女魔头方才如何下的死手,险些要了芙儿的性命。你如今反倒护着她,莫非是当我黄药师眼盲心瞎,不辨是非么?”
话到最后,他声调陡然拔高,森然喝道:“你救她,便是与我桃花岛为敌!你可想清楚了!”
“让开!”
最后两个字,如平地惊雷,震得叶无忌耳中嗡嗡作响。他知道,自己这一挡,已然彻底触怒了这位行事全凭喜好的东邪。
黄药师行事,素来“是”与“非”在他心中自有一套准则,外人的是非,于他不过是过眼云烟。他要杀的人,便是佛祖当面,也未必会给半分情面。
“黄岛主……”叶无忌声音艰涩无比,“她……她罪不至死……”
这句话说出来,连他自己都觉得底气不足。
李莫愁一生杀孽,死在她冰魄银针下的冤魂不知凡几,说她“罪不至死”,实是天下第一等的笑话。
“罪不至死?”果不其然,黄药师仰天打了个哈哈,笑声中却无半分暖意,尽是鄙夷,“我黄药师杀人,何时需要旁人来论她是否有罪?便是她有天大的功德,惹得我看不顺眼,也照杀不误!”
他目光一凝:“我平生最厌恶的,便是你们全真教那些‘侠义’、‘规矩’的陈词滥调!今日,我只问你最后一遍,让,还是不让?”
那股已然散去的杀气,此刻如钱塘江涨潮,汹涌澎湃,再度弥漫了整个院落。
叶无忌只觉得自己堕入深海,四面八方都是无穷无尽的压力,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重压之下,他下意识地回头,望了一眼身后的李莫愁。
那疯女人,此刻正用一种他从未见过的眼神望着他。那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她这一生,遇见的男人,先有陆展元为着何沅君背信弃义;后来的江湖男子,不是贪图她的美色,便是畏惧她的武功,何曾有一人,肯在她生死悬于一线之际,不问缘由、不计后果地挡在她身前?
没有。一个也没有。
她自问待叶无忌,也不过是利用居多,虽有过肌肤之亲,却从未付过半分真心。可这个男人,此刻却用自己的性命,来换她一线生机。
这……到底是为什么?
李莫愁的心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
看到她那茫然无措的神情,叶无忌心中忽地一叹。
他妈的。
老子到底是造了什么孽,要陷在这般田地。
一边是黄蓉的托付,是“侠义”二字;另一边,是一个有了夫妻之实,自己心中有愧,却又杀人如麻的女魔头。
这道题,怎么选都是错。
他深吸一口气,胸中那股郁结之气,化作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执拗。
他缓缓转回头,迎上黄药师。
大丈夫有所不为,有所必为。
今日之事,无关侠义,无关对错,只求……问心无愧!
“不——让!”
他平静说出这两个字。声带嘶哑难听,却带着一股宁折不弯的决绝!
“好!”
“好!”
黄药师眼中寒芒爆射,竟不怒反笑,连道了两个“好”字。
“好一个全真教的后生!好一个不知死活的小子!”
他笑声渐歇,面容重归冰冷,语调却变得玩味起来:“你甘为这女魔头舍命,当真是情深义重,我很是佩服。”
“既然你执意要与这女魔头同生共死,那我今日,便成全了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