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座荒废已久的山神庙。
半扇庙门朽烂倾颓,斜倚在门楣上,门口长满了青苔。
叶无忌背着李莫愁踏入庙中,将她放在一堆相对干净的干草上。
“坐着,莫要乱动。”
他吩咐了一句,转身去外面捡了些枯枝回来,在庙中间升起了一堆火。
火光跳动,驱散了庙里的阴冷。
李莫愁缩在墙角,拥着那件已然残破的道袍,一双妙目借着火光,冷冷打量着这个男人。
他正在忙活。
把捡来的枯枝折断,架好,又从怀里摸出个瓶子,倒出一颗药丸,用两指碾碎了,洒在撕下来的衣襟上。
这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看着竟有几分居家过日子的味道。
李莫愁看得有些恍惚。
曾几何时,她也幻想过这种生活。
那是很久以前了,在遇见陆展元之前,或者说,在陆展元变心之前。
那时候她也想着,找个如意郎君,哪怕是浪迹天涯,哪怕是粗茶淡饭,只要两个人在一起,也是好的。
可惜,那个男人毁了她的一切。
从此她心里只有恨。
可现在……
她抬眼睇着那道在火光前忙碌的背影,她心里竟生出一丝甜蜜。
“看够了没?”
叶无忌忽然转过头,手里拿着那块沾了药粉的布条,“再看收费了啊。”
李莫愁脸颊一烫,犹如被人窥破了心事,连忙将臻首扭向一旁,口中兀自嘴硬:“谁耐烦看你?少在那儿自作多情。”
“死鸭子嘴硬。”
叶无忌轻笑一声,已拿着那块敷满药粉的布条,在她身前蹲下,“腿伸出来。”
褪去了道袍遮掩,那条修长匀称的玉腿暴露在微凉的空气里,肌肤赛雪。
叶无忌却似未见,伸手便将那截残破的裤管又往上推了几分,露出了更多白腻的肌肤。
李莫愁羞得闭上眼,睫毛乱颤。
“忍着点,药性有点烈。”
叶无忌说着,把那块布条敷在了红肿的伤处。
“嘶……”
李莫愁倒吸一口凉气。
这是全真教独有的铁打损伤药,但这药性属凉,敷在发热的伤处,那种冰火两重天的感觉,简直酸爽。
叶无忌的手掌覆在布条上,催动先天真气,帮她化开药力。
温热的真气顺着皮肤渗进去,那种刺痛感渐渐消失,仿佛四肢百骸都浸泡在温泉之中,说不出的舒服受用。
李莫愁紧绷的娇躯缓缓松弛下来。
她悄悄睁开一线眼缝,偷眼觑着叶无忌专注的侧脸。
火光映在他脸上,那平日里玩世不恭的神情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少有的认真。
这家伙,认真的时候,倒也没那么讨厌。
“叶无忌。”
“嗯?”叶无忌头也不抬,手上动作不停。
“你……为什么要救我?”
这个问题,在她心里憋了很久了。
在面对黄药师的时候,他大可不必为了她而强出头。
面对本参老和尚的时候,他明明可以丢下她当挡箭牌。
刚才蒙古兵来的时候,他更可以一走了之。
虽然两人有过一次肌肤之亲,但那却是中了药之后的无奈之举。
况且,他事后传了自己《玉女心经》与《九阴真经》这两部武学至宝,无论从哪方面算,都已是两不相欠。
他缘何要一次又一次,不惜性命地救她?
叶无忌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
他抬起头,看着李莫愁那双充满探究的眼睛。
“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废话。”李莫愁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假话嘛,自然是小爷我侠肝义胆,古道热肠,平生最见不得美人落难,尤其还是莫愁你这般我见犹怜的绝色美人。”叶无忌咧嘴一笑。
“那真话呢?”李莫愁追问,心跳没来由地快了几分。
叶无忌收起笑容,目光落在她的脸上,眼神忽然变得有些深邃。
“真话就是……”
他凑近了一些,紧紧盯着李莫愁的眼睛。
“你是我的女人。”
李莫愁的心脏猛地漏跳了一拍。
“虽然咱们那是意外,虽然你这女人脾气臭、心眼小、杀人不眨眼,还老想着谋杀亲夫。”
叶无忌伸出手,帮她把脸颊上那缕乱发别到耳后,动作轻柔。
“但只要跟我有了那一层关系,那你这辈子就跑不掉了。”
“除了我,谁也不能欺负你。阎王爷也不行。”
这番话,何其霸道,何其蛮横,何其不讲道理。
可听在李莫愁的耳中,却不啻于一道九天惊雷,将她的心防壁垒,劈得土崩瓦解。
你是我的女人。
除了我,谁也不能欺负你。
这江湖上,有人怕她,有人恨她,有人唾弃她,有人想杀她。
却从来,从来没有一个人,对她说过这样的话。
便是当年的陆展元,海誓山盟,也不过是些“非卿不娶”、“白头偕老”的风月辞令,何曾有过这般担待与回护?
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