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已经被柳依依塑形成为大树轮廓的医院开始熄灭。火在枝干上被风摘走。星星点点的火星飘落，熄灭在深夜的深夜里。
雪花纷纷扬扬地落了下来。
天幕，缓缓合拢。
「冶炼」的试炼将要结束。
“旅人”隔着一个安全的距离，沉默地注视着眼前的景象。
果不其然。虚惊一场。
那蓬勃的，热烈的火树在“旅人”眼前从无到有的生成时，她必须承认，那绝对会是一件杰作。
那或许真的可能获得铸炉的青睐。
火焰在变得暗淡，铁因为冷风，由红色变成黑灰。
终究是失败了。
那个「冶炼」体力所剩无几，状态极差，她能做到这一步已经是一个奇迹。
况且，心魇在晋升之时，会成几何倍的放大，常人难以抵抗此种侵蚀。
「铸炉」的试炼，向来严苛，祂严禁任何他人的介入，而所有失格之人将被力量化为焦炭。
不用自己动手。
晋升失败者死去，剩下的人也活不下去。
“旅人”还不离开，就只是有一些好奇。
「铸炉」的惩罚，究竟是什么样的？
那可是难得一见的奇观，不可多得的知识。
如果能看到，那么这一趟旅程中所受到的屈辱，也可以一笔勾销了。
“旅人”饶有兴致地等待着。
用不了多久的。
那棵璀璨的火树，已经熄灭只剩躯壳了。
就像是西沉而下，只余留一点点残晖的黄昏。
黑夜即将到来了。
“旅人”注视着，直到最后一粒火星摇曳着熄灭。
风雪飘摇着席卷而下，天幕合拢，云层彻底将月牙遮住。
深夜已至。
一片雪花打着旋，轻飘飘地落到了那铁树的枝头上。
它是第一片。
那棵朽败似的铁树，轻轻地颤了一下。
然后是第二片，第几十片，第无数片。
这一切都只在一瞬间发生。
铁树裂开。黑色的渣子稀里哗啦地掉了一地。
也该尘埃落定了。
你喜欢被注视吗？
那种自己的一切都在他人视线之下，或是他人被你动作吸引的状态。
甘愿暴露自己的一切，换取无限的关注和兴趣。
更多的破绽，更高的权威。
像个小丑，像个国王。
柳依依在一片黑色里面打了个颤，她在前一毫秒刚刚失去自己的意识时，她这样反问自己。
火不再庇佑她，因为此刻她已熄灭，且暂不可燃。就像夜晚想要得到白昼，就需要等月亮轮转，换来太阳。
柳依依可能没这个机会了，所以她在最后的，怀念完了人生一切与无尽的担忧不甘中，问出了自己最后一个问题。
这个问题来的很突然，像是突然在脑子里面长出来了一样，一点都不像柳依依的想法。
但是这对柳依依也很有思考意义，所以，她深深地思考了不知多久后，重复了一遍问题。
你喜欢被注视吗？
柳依依感觉自己的脸有点发烫。
我不喜欢。
她从不喜欢被注视。
她讨厌别人盯着她，问那些无意义的问题，讨厌别人对她的注意力，她讨厌自己暴露在别人目光之下的窘迫。
任何目光的汇聚，都在让她感觉尴尬。
但是。
她渴望被注视。
这代表着她的某一个行为大获成功，她能借此为自己的父母争一口气。
这代表着别人不能再忽视她的话语，她可以为更多事情做主。
这代表在她荫庇之下的人可以暂时被忽略，获得更好的保护。
所以，她不喜欢，但她渴望。
如果有人在注视。
那就说明，此刻你的行为，你的力量，你的存在。
足够瞩目。
也就意味着。
你足够强大。
至少，不会像现在一样，黯淡，失败。
柳依依没有开口，但是这个想法出现的瞬间，她忽然有一种感觉。
这种感觉所有人日常生活中都遇到过。
一种毛岑岑，似乎带着一点重量的。会让人轻轻立起寒毛，下意识摸一摸感受到此种感觉的部位。
问心无愧的人，会在这时，将自己的视线投射回去。
这是感觉是注视。
柳依依，清楚地在不应有任何外力干涉的「试炼」之中。
感受到了外界的注视。
她眨了眨眼睛。
沉重的身体，在变轻。
一种声音在身体里，或是脑海的深处响起。
那可能是真实存在的声音，也可能是柳依依的幻觉。
搞什么。死都要死了，还有机会来爱与正义的那一套吗？
柳依依咬紧牙关，她攥住拳头，想要狠狠挣开身上的负累。
一点点脆响响起。
柳依依自己都是一愣。
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