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历史”中死亡的意识,它们通过共生网络的残留信息,一直“活”在集体意识里,“我们只是忘了,要救的不只是未来,还有过去。”
他伸出双手,在全息界面上做出一个匪夷所思的动作——不是修补断裂的丝线,而是将那些崩断的线头全部抓在手中,然后猛地向因果球体的中心按去。这是在违背所有已知的量子理论,他要让“存在”与“不存在”同时成立,让“死亡”和“存活”在同一个时空叠加。
共生意识的海洋沸腾了。七万个死亡意识的不甘、数百万个存活意识的渴望、沈溯自己对“自由意志”的坚信,在这一刻融合成一股灼热的能量,顺着他的意识注入因果球体。那团红光发出痛苦的嘶吼,开始像冰块一样消融。
刺目的光芒过后,因果球体重新变得稳定。那根代表反物质粒子的丝线不再黯淡,它明亮、坚韧,沿着一条全新的轨迹与其他丝线交织。实验室的监控屏幕上,亚洲枢纽的影像正在倒放——粒子重新凝聚成岩浆,岩浆冷却成金属,最后,完好无损的建筑矗立在大地上,七万人从传送通道中走出,脸上带着对延迟的抱怨,浑然不知自己刚从时间的坟墓里爬出来。
沈溯摘下神经接驳装置,疲惫地瘫坐在椅子上。林夏扑过来抱住他,眼泪打湿了他的肩膀:“我们做到了……我们真的改变了命运。”
沈溯轻轻拍着她的背,目光却投向窗外。夜空深邃,星辰璀璨,看起来和往常没什么不同。但他知道,有些东西已经永远改变了。当人类学会用集体意识编织因果,“存在”就不再是被动的承受,而是主动的创造。他们不再是时间长河里随波逐流的浮萍,而是能逆流而上,甚至重新开凿河道的筑堤人。
“不,”他低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对未来的敬畏,“我们只是证明了,命运可以商量。”
控制台的屏幕上,因果球体仍在缓缓旋转。但仔细看去,那些丝线的末端不再是固定的终点,而是像蒲公英的种子一样,向无数个未知的方向飘散。在球体的最中心,一根崭新的丝线正在慢慢生长,它的源头连接着沈溯的意识,而终点,指向一片连熵意志都无法触及的混沌——那是人类用自由意志,为自己开辟的全新可能。
沈溯的视线落在控制台边缘凝结的霜花上。恒温系统明明设定在22c,但那层白霜却像有生命般沿着金属接缝蔓延,在灯光下泛着冷冽的磷光。他伸手触碰,指尖传来的不是冰的刺骨,而是一种奇异的“涩”——仿佛摸到了时间本身的质地。
“共生网络的同步率在断崖式下跌。”林夏的声音打破了死寂,她面前的屏幕上,代表意识连接的绿色波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锯齿状,“百分之十三……不,十五了!有大量意识体在强制脱离,他们说‘听见了不该听的声音’。”
沈溯猛地抬头。因果球体中央那根新生的丝线正在剧烈震颤,原本纯净的银白光晕里浮现出细密的黑斑,像一滴墨汁滴进清水。他重新戴上神经接驳装置,意识刚沉入共生网络,就被一阵尖锐的嗡鸣刺穿——那不是人类的声音,也不是熵的意志,而是无数细碎的低语在共振,像是有千万根针在刺探他的神经。
“你听见了吗?”一个苍老的意识碎片擦过他的感知,那是来自北欧的理论物理学家艾瑞克,三天前他还在庆祝自己的量子纠缠模型被验证,此刻却充满了孩童般的恐惧,“它们在问‘为什么要回来’……那些被我们救回来的人,好像不止一个‘自己’。”
沈溯的意识骤然收紧。他顺着艾瑞克的感知回溯,瞬间坠入一片光怪陆离的重叠时空——亚洲量子通信枢纽的大厅里,同一个女人正同时拥抱三个不同的男人:一个是死于十年前星际走私案的丈夫,一个是本该在太阳风暴中湮灭的同事,还有一个面容模糊,连共生网络都无法识别身份。更诡异的是,女人脸上没有丝毫困惑,她的瞳孔里倒映着三个重叠的影子,嘴角却带着满足的微笑。
“这是……存在叠加态。”沈溯的意识在颤抖。他们强行让“死亡”与“存活”共存,却意外打开了潘多拉魔盒——每个被拯救的人,都成了无数平行时空的“自己”的交汇点。就像把不同版本的书撕成纸页,再胡乱钉成一本新的,字里行间全是无法解读的悖论。
因果球体突然发出玻璃碎裂般的脆响。那些向未知飘散的丝线末端,竟开始长出倒刺,彼此缠绕、吞噬,在球体表面织出一张丑陋的黑网。林夏指着实时新闻推送,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全球各地都出现了‘重复者’……东京有个快递员在送货时,发现收件人是昨天的自己;开罗博物馆里,三千年前的木乃伊坐起来,说认识守夜人的祖父。”
沈溯摘下接驳装置,胸腔里像是塞了一团沸腾的铅。他错了,他们不是证明了“命运可以商量”,而是把谈判桌变成了战场。共生意识的协同共振本该是重塑存在的工具,此刻却成了放大悖论的扩音器——当数百万个意识同时感知到“多重存在”,人类对“自我”的认知正在土崩瓦解。
“关闭所有因果锚点!”沈溯嘶吼着扑向控制台,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切断共生网络与量子泡沫的连接,快!”
林夏的手指悬在红色按钮上,泪水突然决堤:“你看窗外。”
沈溯猛地转头。实验室的防弹玻璃外,原本璀璨的夜空正在融化。星辰像融化的糖块般滴落,拖着粘稠的光轨坠入地平线,而本该是城市轮廓的地方,此刻浮动着无数半透明的虚影——那是不同时空的上海在重叠:1927年的石库门与2149年的悬浮建筑嵌合在一起,穿着旗袍的女人从全息广告牌里探出头,对着无人机叫卖栀子花。
“关不掉了。”林夏的声音轻得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