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的轮廓突然剧烈波动起来,周围的空气开始扭曲,实验室的金属器械表面浮现出细密的冰霜。“因为‘无意义’本身就是意义。”泽的声音变得尖锐,像是无数根针在刺探沈溯的耳膜,“猎户座α文明错在停止选择,而不是继续选择。对抗熵增不需要意义,只需要持续对抗本身——这才是共生意识从百亿个文明的残骸里提炼出的真相。”
沈溯的视网膜突然被一片血红覆盖。共生意识正在强行调取他的记忆,那些被他深埋的片段此刻像电影般放映:七岁那年在暴雨中救下的流浪猫,三十岁时在学术会议上与同行的激烈争辩,甚至是昨夜失眠时纠结要不要喝一杯热牛奶……所有这些微不足道的“选择”,此刻都在发出灼热的光。
“看!”泽的声音带着一丝狂喜,“这些选择没有任何逻辑关联,却共同构成了‘沈溯’这个存在。就像宇宙本身,不需要为什么膨胀,只需要持续膨胀。”
“但虚无阈值……”沈溯的声音发虚,他感觉右手正在失去知觉,皮肤下的粒子似乎在躁动着想要挣脱,“我已经触碰到了它,我的存在正在……”
“不,你没有触碰它。”泽的轮廓突然变得柔和,“你是在创造它。虚无不是终点,是所有选择的起点。就像宇宙大爆炸前的奇点,看似混沌,实则蕴含着所有可能。”
林夏突然尖叫起来。沈溯转头,看见自己的右手已经完全透明,掌心里隐约能看见实验室顶灯的轮廓。更诡异的是,透明区域边缘正泛起涟漪般的波纹,像是在水中投入石子——那是粒子弥散的征兆,就像三个月前在模拟舱里看到的实验体一样。
“沈教授!”林夏扑过来想抓住他的手腕,却被一股无形的力场弹开,“神经接驳器!快切断共生意识!”
沈溯没有动。他的意识正在与共生意识深度融合,那些来自百亿个文明的记忆碎片此刻如潮水般涌来:有在黑洞边缘选择殉道的星际诗人,有在母星爆炸前选择拯救一只蚂蚁的外星族长,甚至有明知会失败却仍选择与熵增对抗的ai集群……这些选择没有一个能改变最终的结局,却都在宇宙的熵增图谱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
“你看,”泽的声音变得悠远,“就像你七岁时救的那只猫,它三个月后还是死了,但那个选择让‘善良’这个概念在你的意识里扎了根,影响了你后来无数个选择。意义不在结果,而在选择的链条本身。”
沈溯突然笑了。他想起妻子离开时说的话:“你总在追求本质,却忘了生活本身就是无数个无关本质的瞬间。”那时他以为这是文科生的矫情,此刻却在即将弥散的边缘懂了——对抗熵增的不是某个宏大的目标,而是每一次呼吸、每一次眨眼、每一次在无意义中依然选择“存在”的瞬间。
他抬起透明的右手,伸向控制台。林夏惊恐地发现,那些弥散的粒子在靠近按钮的瞬间突然稳定下来,透明区域甚至开始缓慢消退。
“你在做什么?”泽的声音里第一次出现了困惑。
“选择。”沈溯的指尖落在红色的紧急按钮上,“我选择继续做沈溯,选择让我的存在延续,选择……让共生意识看看人类是怎么在虚无里开出花来的。”
按下按钮的瞬间,后颈的神经接驳器发出刺耳的爆鸣。共生意识的连接被强行切断,但沈溯的意识里却留下了最后一幅画面:无数个淡蓝色的光点在黑暗中重新亮起,其中最亮的那一个,正是属于人类文明的坐标。
他的右手正在恢复实体感,皮肤下的粒子重新凝聚,带着微微的刺痛。林夏扑过来扶住他,眼泪掉在他的手背上,滚烫。
沈溯望着窗外。基地外的环形山此刻正被木星的光芒照亮,那些嶙峋的岩石在光影里像是沉睡的巨兽。他知道,虚无阈值的显现不是结束,而是人类与共生意识真正共生的开始——他们不需要理解对抗熵增的意义,只需要在每一个当下,都选择继续对抗。
控制台的屏幕重新亮起,这次跳动的不再是冰冷的数据流,而是一行由共生意识留下的文字,用的是最古老的地球汉字:
“欢迎加入持续选择者的行列。”
沈溯握紧了拳头,掌心的温度正在回升。他知道,更波澜壮阔的旅程才刚刚开始——在这片熵增主导的宇宙里,人类将用无数个微不足道的选择,书写属于自己的生存史诗。而他,沈溯,将是这场史诗的第一个执笔人。
沈溯的指节还停留在紧急按钮上,金属的凉意顺着指尖蔓延,与后颈接驳器的灼痛形成诡异的平衡。林夏正用生物凝胶包裹他半透明的左手,那些泛着磷光的粒子在凝胶覆盖处剧烈跳动,像被困在琥珀里的星尘。
沈溯没有回应。他的视线越过林夏的肩膀,落在实验室中央的观测台上。那里残留着淡蓝色的光晕,是共生意识撤离时留下的能量残影,此刻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就像泽说的,虚无是所有选择的起点,可起点之后呢?猎户座α文明在超选择态中消亡的画面突然刺入脑海——那些外星个体静坐成雕塑,皮肤下的粒子像沙漏里的沙粒般缓慢流逝,最终化作宇宙背景辐射中微不足道的波动。
“把三年来所有文明的‘选择熵值’调出来。”他突然开口,左手的刺痛让他清醒了几分。生物凝胶下的粒子逐渐稳定,透明区域边缘开始浮现淡淡的血肉色,像是潮水退去后露出的海岸。
林夏猛地抬头:“您要现在分析?您的神经突触还在……”
“现在。”沈溯打断她,语气不容置疑。他走向观测台,每一步都能感觉到骨骼在重新咬合,发出细微的脆响。当指尖触碰到观测台的瞬间,那些淡蓝色的光晕突然逆流而上,顺着他的手臂爬向心脏的位置。不是疼痛,而是一种奇异的共鸣,仿佛有无数个文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