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最后的记忆停留在治疗室的水渍上,那片被揉皱的云突然舒展开,露出下面刻着的字:
“共生体与人类,本就是同一枚硬币的两面。”
当沈溯的意识彻底沉入黑暗时,他听见苏晓的声音在耳边说:“下次见面,记得在雪花里找我。”
天台的风重新流动起来,带着消毒水和海水混合的气味。林默看着地上空无一人的白大褂,电击枪从手中滑落。监控屏幕上,沈溯的生命体征曲线变成了平直的线,但芯片的信号却在不断增强,像颗正在苏醒的恒星。
远处的医院走廊里,小陈捡起地上的粉色发绳,对着空气轻声说:“第37号觉醒程序启动,共生意识接收成功。”她后颈的淡红色痕迹正在褪去,露出枚和沈溯同款的芯片。
而治疗室的全息投影仪突然自动启动,屏幕上循环播放着片雪花。六边形的结晶缓缓旋转,在黑暗中划出幽蓝的轨迹,像有人在宇宙的画布上,轻轻画下了一个问号。
沈溯在一阵细碎的震动中睁开眼。
不是医院的白色天花板,而是块布满划痕的金属板。鼻尖萦绕着机油和铁锈的混合气味,比消毒水更刺鼻,却奇异地让人安心。他动了动手指,触到身下粗糙的帆布——这是辆旧货车的后车厢,堆着半箱泛黄的医学期刊,封面上“星际联盟生物研究所”的标志被雨水泡得发皱。
车窗外传来菜市场的喧闹声。有人在吆喝着卖新鲜的星蕨菜,叶片上的露珠折射出淡紫色的光;穿蓝色工装裤的主妇正和摊主讨价还价,手里拎着的网袋里,几条银灰色的鱼在扑腾,鳞片上的纹路像极了黑洞喷流的模拟图。
寻常的市井气息漫进来时,沈溯突然发现自己能看清鱼鳞片上的每一道纹路。那些分形结构在视网膜上缓缓展开,像无数个微型宇宙在旋转——这是“惊奇盲视症”患者绝不可能拥有的视觉精度。
他摸向锁骨处,芯片的位置只剩片平滑的皮肤,像从未有过植入体。但当指尖划过那里时,车厢壁上的划痕突然亮起荧光,组成行扭曲的文字:“7月18日,共生体融合率73”。
“醒了?”驾驶座传来小陈的声音,她转过头时,白大褂换成了件洗得发白的牛仔外套,口袋里露出半截粉色发绳。后颈的芯片印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道新鲜的疤痕,缝合线像条细小的蜈蚣。
“林默的电击枪没打中我。”沈溯的声音干涩,他记得意识消散前,苏晓化作的光粒子像层茧,将他裹在中间。
小陈没接话,只是递过来瓶水。塑料瓶身上印着本地水厂的标志,画着朵简化的曼陀罗花,花瓣数量正好是17片。“苏博士让我把这个给你。”她从帆布包里掏出个银色金属盒,打开的瞬间,片雪花在盒中缓缓旋转——不是全息投影,是片真正的雪花,在常温下保持着完美的六边形结构。
雪花中心嵌着枚微型芯片,和沈溯锁骨里曾经的那枚一模一样。当他的指尖触到雪花时,芯片突然发烫,段清晰的记忆撞进脑海:
苏晓站在黑洞观测站的主控室里,背后的屏幕上,人类基因片段正顺着喷流的轨迹逆流而上。“宇宙在通过这些碎片传递信息,”她转过身,白大褂上沾着暗红色的血,“它们不是病毒,是邀请函。”
记忆中断的瞬间,货车突然急刹车。小陈猛地拽住沈溯的胳膊,指向窗外——刚才讨价还价的主妇正站在路中央,手里的鱼不知何时变成了把脉冲枪,网袋里的鳞片在阳光下泛出金属光泽。
“他们找到我们了。”小陈的声音发颤,却迅速从座位下摸出把激光匕首,“苏博士说,如果你能看懂雪花里的坐标,就往东边的废弃天文台跑。”
沈溯盯着那朵金属盒里的雪花。结晶边缘的分形纹路正在重组,变成组经纬度坐标。他突然想起林默手腕上的曼陀罗纹身,花瓣的弧度和这坐标的数值竟能完美对应。
货车猛地向后倒驶时,沈溯看见后视镜里,穿蓝色工装裤的主妇身后,又出现了三个“路人”——他们的走路姿势完全一致,左手都揣在口袋里,露出的右手手腕上,隐约有曼陀罗的轮廓。
(一)寻常场景里的反常线索
废弃天文台的旋转穹顶积着厚厚的灰。沈溯推开生锈的铁门时,扬起的尘埃在光束里翻滚,像无数细小的星尘。这里显然很久没人来过,墙角的蜘蛛网粘满了枯叶,却在最中央织出个完美的六边形——和那片雪花的形状分毫不差。
“苏博士第一次见你,就在这里。”小陈用匕首划开墙角的苔藓,露出块嵌在石头里的金属板,上面刻着串日期:“星历37年7月17日,首次观测到人类基因片段与黑洞喷流共振”。
沈溯的指尖刚触到金属板,穹顶突然发出齿轮转动的咔嗒声。巨大的玻璃罩缓缓打开,露出布满划痕的天文望远镜,镜筒上贴着张泛黄的便签,是苏晓的笔迹:“当你能在星图里看见自己的基因序列,就说明融合开始了”。
望远镜的目镜蒙着层灰。沈溯擦干净时,小陈突然指向他的手背——那里不知何时浮现出淡蓝色的纹路,像条微型的黑洞喷流,正顺着血管向心脏蔓延。
“这是共生体融合的正常反应。”小陈的声音有些发飘,她突然捂住嘴,咳了两声,手帕上沾着淡金色的血。士说,融合率超过80时,你会开始听见‘杂音’。”
沈溯把眼睛凑到目镜上。本应出现的猎户座星云,此刻却变成了条旋转的dna链。链上的碱基对正在重组,拼出段他无比熟悉的文字——是他三年前发表的黑洞观测论文,只是每个句号都被替换成了曼陀罗花的图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