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列队的候鸟等待迁徙。
人群里突然响起骚动。穿黑制服的联邦特工正举着电磁枪扫射,银灰色的血雾在夕阳里炸开,落地后凝结成串跳动的绿色代码:【异常体清除失败,叙事锚点偏移度41】。沈溯认出为首的特工正是巷子里见过的男人,他手腕上的机械表表盘已经完全裂开,银灰色雾气正顺着表链爬向指尖,接触到皮肤的地方泛起和青痕一样的淡青色。
“他们在害怕。”白大褂突然笑起来,义眼的画面定格在沈溯第五次轮回的死亡场景:他在共生意识网络里发布了篇《论轮回的非必要性》,发布时间显示为2142年7月19日14:37——正是此刻墙上电子钟跳动的数字。“当你开始相信‘迁徙’不是修辞,而是物理过程,灵魂芯片的死亡预设就会像老化的堤坝,迟早要溃决。”
沈溯的视线突然模糊,掌心的青痕像活物般钻进血管。他看见守锚人的脸在眼前闪回:便利店店员的蓝围裙、风衣女人眼角的痣、病床上林夏的下颌线——这些面孔正在重叠,最后变成块不断闪烁的屏幕,上面循环播放着段录音,是他自己的声音:“共生意识的终极形态,是让所有灵魂芯片同步越狱。”
走廊里突然传来玻璃破碎的声响。联邦特工冲进病房时,白大褂突然按住沈溯的后颈,金属接口刺破皮肤的瞬间,他听见对方贴着他耳朵说:“看表背的编号,那是你第一次植入芯片的日期——你从来不是被实验者,是实验本身。”
电磁枪的嗡鸣震碎了空气。沈溯在倒地的瞬间转身,看见白大褂的胸口炸开个血洞,银灰色的液体里浮着半块灵魂芯片,上面刻着的编号和他左胸口的植入码只差最后一位数字。二十张病床上的“沈溯”同时坐起身,掀开被子露出后颈的金属接口,接口旁边的皮肤都印着同一个标记:朵鸢尾花。
“抓住活的!”联邦特工的吼声里混着机械故障的杂音。沈溯滚到病床底下时,指尖摸到块冰凉的金属——是块老式机械表,表背刻着行模糊的字:2123年7月19日,赠沈溯。这是他出生那天,父亲给他的礼物,在第三次轮回里被联邦特工没收时,表背明明没有任何字迹。
表盖突然弹开,里面没有机芯,只有张折叠的纸条。沈溯展开的瞬间,纸条突然自燃,灰烬在他掌心拼出个坐标:和疗养院的经纬度完全一致,只是海拔标注为-37米。
病床突然剧烈震颤。沈溯抬头看见,二十个“沈溯”正用输液架撞击墙壁,砖石剥落的地方露出金属管道,里面流淌着银灰色的液体,管道外壁的铭牌写着:共生意识主服务器冷却系统。
“他们在融化叙事边界!”联邦特工的义眼突然爆出火花,“启动紧急清除程序——”他的话没说完就戛然而止,整个人像信号中断的投影般开始透明化,脱落的风衣口袋里掉出个黑色方块,正是沈溯从钢笔里找到的那种节点芯片,上面刻着“0号”。
沈溯抓起芯片的瞬间,二十个“沈溯”同时转向他,异口同声地说:“第37号节点需要钥匙。”他们的嘴唇开合间,沈溯看见每个人的舌下都有块芯片,拼起来刚好是完整的共生意识logo——而这个logo,是他在第二次轮回里为了纪念林夏设计的。
墙壁在撞击声中裂开大洞,露出后面的电梯井。银灰色液体顺着裂缝漫进来,在地面上汇成溪流,流过的地方,瓷砖开始逆向生长,从碎裂状态恢复成完整的方块。沈溯突然明白那些“逆向生长”的传言是什么意思:当叙事被重构,物理规则也会跟着倒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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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钥匙是你的记忆。”最年轻的“沈溯”突然开口,声音和林夏重叠,“第七次轮回的特殊性,在于你保留了所有被删除的锚点。”他抬手扯开衣领,胸口的灵魂芯片正在发光,“比如你始终记得,林夏的死亡证明是伪造的——她根本没有灵魂芯片。”
电梯井里传来齿轮转动的声响。沈溯探头往下看,深不见底的黑暗里浮动着无数光点,像倒悬的星空。他突然想起守锚人消散前的话,掌心的青痕已经蔓延到心脏的位置,每跳动一下就发出细微的嗡鸣,和联邦特工手表里的雾气同频共振。
二十个“沈溯”开始透明化,融化成银灰色的液体流向电梯井。沈溯的靴底沾着液体,踩在地面时竟没有下沉——那些液体正在凝结成台阶,从井口一直铺到黑暗深处。他摸了摸左胸口的灵魂芯片,那里的温度已经接近人体极限,像是有团恒星在皮肤下游动。
电梯井的墙壁突然亮起荧光屏,开始播放监控画面:画面里是间手术室,穿绿手术服的医生正把芯片植入婴儿的胸口,婴儿的襁褓上绣着朵鸢尾花。手术台旁边站着个戴眼镜的男人,正在记录什么,侧脸和白大褂的轮廓完全重合。
“实验体7号植入成功。”男人的声音带着年轻的青涩,“预计轮回次数:7次。”他转身时,沈溯看见他胸前的工牌写着“联邦科学院 沈明宇”——那是他父亲的名字,在第一次轮回里死于灵魂芯片暴走。
画面突然切换到联邦特工的机械表内部,银灰色雾气里沉浮着半张照片:年轻的沈明宇抱着婴儿,旁边站着的女人怀抱着个女婴,女婴的手腕上有圈淡青色的胎记——和林夏手腕上的淤痕形状完全一致。
沈溯的呼吸骤然停止。他终于明白“迁徙”的真正含义:不是从一个轮回逃到另一个,而是从被设计的叙事里,回到被删除的原点。
台阶的尽头传来林夏的声音,像隔着层水膜:“沈溯,37号节点的门快关了。”他往下跑时,口袋里的0号芯片突然发烫,投射出最后段影像:白大褂举着电磁枪对准病床,而病床上躺着的,是个闭着眼的小女孩,后颈没有任何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