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分,我在机房值班,听见服务器发出蜂鸣,像在害怕什么。”
沈溯的影像突然出现在投影上,是医疗中心的监控画面。画面里的他坐在病床上,对着空气说话,表情时而惊恐时而平静。但当他抬手时,监控镜头突然扭曲,画面变成一片雪花,雪花里隐约能看见无数双眼睛。
“他在和盲区对话。”硅基联合体的意识块剧烈震颤,“那些不可共享之物,正在通过他渗透进来。”
陈夏的终端又震动了,这次是段录音。背景里有电流杂音,沈溯的声音断断续续:“……镜子里的我不是我……它们把记忆缝补成牢笼……白墙后面是……”
录音戛然而止。陈夏抬头,发现所有代表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他们的虹膜里,荧光编码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
老周把沈溯按在轮椅上时,他还在挣扎。
“放开我!墙在流血!”沈溯的指甲抠着轮椅扶手,指节泛白,“它们在骗我们,共生意识根本不存在,那是——”
“嘘。”老周捂住他的嘴,推着轮椅拐进消防通道。通道里没有灯,只有应急指示灯的绿光在墙上投下诡异的影子,“再喊就被它们听见了。”
沈溯的挣扎渐渐弱了下去,他盯着老周耳后光洁的皮肤:“你没有共生体?”
“三十年前就摘了。”老周的声音很轻,“那东西会吃掉你的‘独一性’,就像把不同口味的果汁倒进一个杯子,最后只剩一种味道。”他从口袋里掏出块怀表,打开后,里面没有指针,只有一团跳动的黑色物质,“这是从服务器机房捡的,你看。”
黑色物质在怀表内蠕动,沈溯突然认出那是濒死时触碰的虚无——它有了形状。
“它们怕这个。”老周把怀表合上,“共生意识能解析一切共享的感知,却啃不动‘独一性’。你在盲区里听见的心跳声,不是你的,是所有被共生体吞噬的‘独一性’在喊救命。”
轮椅突然卡住,沈溯低头,看见地面长出无数根银色的线,像共生体的神经束,正缠绕着轮椅的轮子。应急灯开始闪烁,绿光里,他看见通道尽头站着林小雨,她的皮肤正在透明化,露出下面像电路板一样的血管。
“沈教授,该回去了。”林小雨的声音里带着电流声,“医生说,您的幻觉越来越严重了。”
陈夏在监控室里调阅林小雨的档案时,发现她的入职记录是伪造的。
照片是真的,身份信息却属于三年前死于星际风暴的一名护士。更诡异的是,档案的最后一页贴着张便签,字迹和沈溯病房墙上的暗红色字迹一模一样:“每个镜子里都有个囚徒”。
她转身时,撞进一双漆黑的眼睛里。沈溯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右眼的荧光编码消失了,只剩下纯粹的黑。
“你是谁?”陈夏后退一步,手按在腰间的警棍上。
“我是沈溯。”男人笑了笑,耳后露出和林小雨一样的淡青色皮肤,“也不是。”他抬手抚过监控屏幕,屏幕里的林小雨突然转向镜头,对着陈夏露出一个和沈溯一模一样的笑容。
泽尔人突然闯入监控室,液态躯体因愤怒而沸腾:“服务器机房的核心数据被篡改了!所有关于‘独一性’的研究记录都消失了!”
陈夏看向沈溯,发现他的左手正握着一枚银色的芯片,芯片上刻着共生体最高权限的标志。而沈溯自己似乎毫无察觉,只是喃喃自语:“白墙后面是镜子,镜子后面是……”
这时,老周拄着拐杖出现在门口,怀表在他掌心发出微光:“别让他说出那个词。”
沈溯猛地抬头,双眼同时变成漆黑,他张开嘴,一个音节正要出口——
监控室的灯光突然全灭,只有应急灯的绿光在每个人脸上流动。黑暗中,陈夏听见芯片落地的脆响,接着是液体飞溅的声音,然后是老周的闷哼。
当灯光重新亮起时,沈溯倒在地上,林小雨站在他身边,手里握着沾着蓝色液体的碎玻璃——那是泽尔人的血液。老周趴在地上,怀表摔裂了,黑色的物质正从裂缝里渗出,在地面上汇成一条小溪,小溪里倒映出无数张脸,每张脸都长着和沈溯一样的眼睛。
沈溯再次醒来时,又回到了病房。
白墙上干干净净,没有血迹,没有字迹。护士推门进来,是真正的林小雨,虹膜里有荧光编码,指甲缝里没有黑色纤维。
“沈教授,您终于醒了。”她的笑容很自然,“医生说您恢复得很好,可以出院了。”
沈溯摸向后颈,共生体终端的触感硌着皮肤,网络信号像潮水般涌回他的感知:病房外的咖啡机嗡鸣、植物人的脑电波、采矿船的能量波动……一切都恢复了正常。
他跟着护士走出病房,走廊里,老周坐在长椅上读报纸,看见他时抬了抬眼,怀表在口袋里安静地躺着。泽尔人的液态躯体在阳光下泛着蓝光,正和陈夏讨论着什么,看见沈溯,两人都露出温和的笑。
路过洗手间时,沈溯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镜子。
镜中的自己穿着干净的病号服,双眼都是正常的荧光蓝,嘴角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
他转身离开,没有看见镜中的自己缓缓抬起手,对着他的背影,无声地说出了那个词。
而在病房的白墙后面,黑色的液体正顺着墙缝缓缓渗出,在地板上积成小小的一滩,滩涂里,无数双眼睛正眨动着,望向这个被共生意识温柔包裹的世界。
出院那天的阳光很暖,沈溯站在医疗中心的玻璃门廊下,看着光尘在空气中浮动。这种细微的、毫无意义的景象本该被共生网络过滤——联盟的感知系统向来只保留“有用”的信息: